难兄难弟的良好开始
“五楼住着谁？小李回家了吗？还有三家都怎么样？”另一个大爷扯着嗓子问。
“小李刚回来，刚上楼了！他媳妇下午还把自己锁外头了！哎哟504是他们家，才结婚俩月！”这是一位大妈，她下午站在少妇旁边聊天来着。
“到底怎样了啊？报警没有？要不要叫救护车？”
“早就有人叫了。造孽呀，怎么这样……”
七嘴八舌的话， 陶路已经听不进去了。
他唯一的念头就是：“张弦不会死在里面吧？”
如果目标死了，任务是不是自动结束了？
陶路感觉一身轻松。
他刚搬进去的家当都是教授和夏雷蕾帮着凑的，一点儿也不心疼。
然而他还没有放松下来，就看见一个人用湿毛巾捂住口鼻，往楼里冲。
灰色棒球帽，黑底印花数码宝贝T恤，纯蓝色棉质运动裤，脚蹬黑色布鞋——这身奇形怪状的打扮，正是那个围观下棋的家伙！
“孩子，回来！”有位大妈惊叫，“已经报警了，你现在进去不是送死吗！东西不重要，命最要紧！”
那人脚步不停，转眼间消失在楼梯口。
陶路急忙三步两步跑过去——火堆里有人的话，他救不了，但楼梯口这位，他自忖能拦住。
“哪跑！”
虽然格斗技术不行，被夏雷蕾打得惨兮兮，好歹送快递是个体力活，蛮干的话，陶路还有几分胜算。
他一把扯住上了半层楼梯的对方：“你不要命了！”
“救人要紧！”那家伙叫起来。
听声音还挺年轻。
年轻就更不能去送死。
“让专业的来，你别折在里面！”陶路抱住那家伙的腰，就算拖不走对方，也不能让其冲进火堆里送死。
有陶路阻拦了这么几秒，身后跟来几个人，七手八脚把那家伙拖出楼门。
“让我进去！我有经验！我不会出事！”那家伙虽然瘦，力气还挺大，还在努力往楼里钻。
只可惜双拳不敌四手，很快他就被抬了出来，左边陶路，右边是那个大嗓门的大爷，把他夹在当中。
那大爷看着身体弱不禁风，陶路担心按不住那家伙，不由加了一把力气。
大爷气定神闲，对着那家伙说：“小伙子，我告诉你，我有心脏病。你敢动手挣开，我一口气上不来死这儿，可都是你的错。”
“我血压高。”刚才那大妈也挤上来，“你要是推我，可得想好了。”
“我……我真有经验，没事！”那家伙欲哭无泪，可惜周围人自动自发把他围在当中，上了年纪谁没个头疼脑热，他一点都不敢动手，怎么解释都没人听，最后在圈里转来转去，束手无策。
——陶路，平生第一次，觉得倚老卖老也挺可爱的。
消防车来了。
救护车来了。
就连警车也来了。
天色全黑，路灯亮起。
夜幕中，高压水龙喷出银练，将火舌和浓烟压制，周围的温度渐渐降低，不再火烧火燎。
根据邻居们七嘴八舌叙述，楼上楼下都平安逃出生天，五楼除了那对儿新婚夫妇以外，不知道另外三家有没有人被困。
“我在503。”陶路率先举手，“我屋里没别人，不用找。”
大妈认出他：“你是今天搬来的……”
“嗯，刚搬来不到半天。”
顿时响起一片惋惜。
“我住501。”又有人举手，“我屋里也没别人。”
顿了一顿，又说，“我跟隔壁大哥打电话了，人在外面呢。他很安全，不用担心。”
“那就好那就好，真是万幸。”大家脸上纷纷露出欣慰笑容。
501？张弦？
陶路根本没听后面的话。
他猛一回头，正好看见那审美奇葩勇闯火灾现场的家伙把手放下。
有专业消防员在，“倚老卖老”的大爷大妈们早就不围着他了。
在挣扎的时候，那家伙帽子掉落，蓬头垢面的，头发长得能扎小辫。加上那身奇葩装束，灯下看起来活生生是个不务正业的大叔。
——你们好歹给我张近期照片啊！这胡子拉碴的，我能认出来才见了鬼！
——如果我没有拦住他，他是不是会葬身火海？
陶路心底呐喊着，嘴唇动了动，没说话。
到是张弦，主动走过来，打招呼：“真巧啊，邻居你好，我叫张弦，弓长张，弓弦的弦。”
“你好你好。”陶路连忙回答，“我叫陶路。耳刀的陶，马路的路。”又补充，“下回你可别再往火里钻了啊。”
“这不情急之下么。”张弦挠了挠头，嘿嘿一笑，满嘴小白牙，“你力气够大啊，要不是你，我一定能冲进去。”
陶路也笑：“我也是情急之下。”
——算了，教授也说过，不能让没犯罪的人提前买单，并且给他类比了一部电影叫《少数派报告》。
如果能预知某人在未来犯罪，那么要不要将现在还是清白良民的那个人提前惩罚？
教授的答案是“不”。
因为法律是对犯罪行为和犯罪结果进行惩戒为目的的存在，一个没有犯罪行为，也没有造成任何后果的人，无论如何也不应该受到处罚。
现在的张弦还不是将来的反派，只是一个刚刚在社会中受到挫折的普通人。
所以不应该受到制裁，更不应该放任自流。
况且看他脑子一热就冲上去救人的情况，还是个热血青年，虽然行为冒失，不值得提倡，但这种高尚精神值得表扬。
只要保持这种积极热情的状态，将来也不会成为反派了吧？
陶路短短一瞬间想了很多。
他忽然觉得，自己的任务很有意义。
“路路，想什么呢？”
眼前黑影。
——路路？叫我吗？按照套路，这是自来熟吧？
陶路定神，见张弦张开五指不住在自己眼前晃，遂眨眨眼，晃晃脑袋：“嗯，在想今晚去哪儿过夜。”
他这么一说，张弦恍然：“对啊。你有地方去吗？”
陶路说：“我刚到这一片，人生地不熟，能推荐吗？”
张弦回答：“……小旅馆。或者等火灭。”
“那房子你还敢住？”
“为什么不敢住？”张弦反问。
陶路指着黑洞洞的楼门：“建筑结构怎么样不清楚，停水停电难免。还不知道家具和床有没有烧着，有没有被水淹，一团乱糟糟，你敢住？”
“你说得很有道理。”张弦点点头。
他猛地抓住陶路肩膀：“慷慨的路路，无私的路路，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既然你把我从里面拖出来，对我有救命之恩，那么，你大人有大量，请连我今晚的失意一并承包了好吗？”
“说人话。”
“我没带钱包，身无分文，求收留。”张弦正色回答。
“……”
陶路无语。
这样的自来熟怎么可能成为天字第一号大反派？教授和夏雷蕾一定是驴他的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