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至双目无神的盯着天花板，糯米糕似的小脸毫无血色。
“大一的时候，我妈出车祸死了，就是你从马路上推开我的那天。”夏至紧抿苍白的薄唇，在挣扎中道：“那会儿我刚挂了我爸的电话，赶到医院就看见我妈盖着白布从手术室被推出来。”
夏至清淡的眉峰痛苦皱起：“我晕过去了，醒来的时候听见姥爷在骂我爸，我才知道我妈是在和他吵架之后赌气跑出去才遇到的车祸……”
“办完葬礼后姥爷给我退了学，他带我回了他M国的家。”夏至泣笑，笑的眼角滑泪犹如破碎的瓷娃娃：“不知道为什么，我居然一天天瘦了，变成了现在这样……其实挺好的，真的。”
凌昱晨狠狠吸了一口烟，没说话，只是反手握住了一直被夏至拽着的手。
夏至回握他，十指相绞紧缠不分。
“在M国的那段时间，姥爷拿走了我的护照，断了我和国内的一切联系。他想让我一直留在M国，可是我想回来，很想。”
“所以我求他，我对他说你不可能一辈子都看着我，我总归是要回去的。你现在可以阻止我，那以后呢？而且妈妈还在那里，你就忍心让她一个人待在那个地方？”
夏至侧脸，在枕头上蹭着眼角：“我知道我妈是他的软肋，毕竟他只有这一个女儿。所以他最后还是把护照还给我，我就回来了。
语至此，夏至撑身坐起试探性的伸手环住凌昱晨的腰。
他抱着他，小心翼翼的将脸埋进他的胸膛。
凌昱晨全身就像是上了发条一样绷得死紧。
可……
除了被碰到腰的瞬间闪躲，他终究还是没有推开那双环于他腰间一直在颤抖的手。
“…领导你知道吗，老天都在帮我。”
夏至鼓足勇气收紧手臂，他用尽全身的力气紧紧环抱住他。
“它知道我想见你，所以让我刚出飞机场就遇到你了……”
夏至呼吸，鼻息间全然是凌昱晨身上好闻的香皂气味。
“那天你去送团，我就站在离你不远的地方。后来你上了大巴车，而我……再一次跟踪了你。”
“知道你在风行旅行社当导游，所以我回家后就做了两件事。”夏至吸着鼻子道：“第一，让我爸把我插进A大，第二，去风行旅行社报团。”
夏至在凌昱晨胸口仰脸，那张素白而精致的容颜满布痛苦的雀跃。
他乌黑的瞳中噙满泪光，闪烁着迷离不定的神色。
“终于，我站在了你的身边。一个可以摸得到你，可以和你嬉笑打闹的位置。”
夏至不在乎凌昱晨此刻的木然冷凝，也不在乎他是否能听得到或记得住自己此刻的每一声每一句，他自顾自决绝的低喃。
“我甚至抱着一丝你也许会认出我的侥幸，可是你并没有，不管我怎么暗示……都没有。”
“可我并不失望，也许你压根儿就不记得我，况且…我的样子也变了……”
夏至突然笑开，像个兴奋的孩子般在凌昱晨胸口的衣料上蹭去泪水。
“领导，你知不知道那天晚上你同意和我做朋友的时候我有多开心？！我终于可以光明正大毫无顾忌的在想你的时候去找你了！”
长长的烟灰落下，掉落在凌昱晨的衣服上。
夏至松开环抱着他的手慢慢坐起，他轻轻地弹掉了凌昱晨身上的烟灰，又拿掉他手中的烟头按灭在烟灰缸里。
“我从一开始就知道，我的喜欢不是你能接受得了的。所以我想，无论如何我都得藏着，先用朋友的身份让你慢慢适应我。”
“可是我忽略了一件事。”夏至苦笑着将烟灰缸放回桌面上，他与凌昱晨对视，双手贴在他冰冷的脸颊两侧：“如果在这个过程中，有其他人喜欢你，或者……你喜欢上其他人怎么办。”
“我是应该支持你说‘领导，追吧！’还是应该祝福你说‘要幸福！’呢？”夏至幽深的瞳中深沉而炙热：“…不管哪一种，我都肯定做不到。”
凌昱晨在夏至黑曜石般星亮的黑瞳中，清晰的看到了自己此刻的模样。
而夏至的声声句句，都仿佛是一根根燃烧着的绳子，狠狠抽打着他的心。
他那刀削斧砍般俊美邪气的脸上，涂满了浓重的怜惜，和深深的忧伤。
而偏偏喉间似是如火烤炙，剑唇翕动，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夏至用手背擦过眼角，他低头，像是在回避凌昱晨此刻满目的苦痛纠结。
“首先我必须承认，韩雪彤的出现让我有了很严重的危机感……怎么说呢，你明明是我视若珍宝，连靠近都要小心翼翼的人，可突然就有另外一个人开始觊觎你。这种感觉……让我很紧张，也很不爽。”
夏至重重呼出一口气，像是放空了心中的酸涩，他扯唇抬头：“于是我让你做了绝对不会喜欢她的保证，虽然这个行为苍白无力，但我还是需要它来安抚自己慌乱不已的心。”
双手捂脸，凌昱晨隐去了自己的神情，却是在指缝中泄出一声气叹自嘲：“我居然一直以为，你是因为喜欢她才……”
“韩雪彤的亲口表白让我彻底的乱了阵脚。”夏至后退，离开凌昱晨身边，他曲膝环抱住自己：“我想我不能再藏着了，她是一个那么好的女孩儿，就算你现在不喜欢她，总有一天你还是会开始喜欢的。”
尖削的下巴撑在膝盖上，夏至阖目，纤长的睫毛染着几分湿气轻颤而动。
“退一万步说，你是正常的直男，而且条件也不差。以后肯定会有更多的韩雪彤出现在你面前，那么……我要怎么办。”
“我只能在你喜欢上别人之前，让你知道我喜欢你。”夏至依旧闭着眼，两行泪挣脱睫毛的阻拦瞬滑而下：“领导，我喜欢你，你知道了吗？”
凌昱晨此刻就像是掉进了一片汪洋大海。
四周都是咸涩呛人的海水，冷如寒冬，黑若深渊。
胸口充斥着窒息般的疼痛，而他就在这片漆黑的海水中不停下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