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岚烟进了殿，就戳在我身后，那两个拖了我一程的大汉却是没进来。
那被唤做姑姑的女人梳着高髻，穿着很板正的青黑色的袍子，此刻正手执一根木条，一下一下的抽着殿中央跪着的一个女子。
“明日就要大典，你这崽子还敢这般行事！纵的你上了天！”那姑姑边打边骂，一张也算清秀的脸生了些皱纹。
那女子随着木条的抽动，也一抽一抽的往后躲。
殿中跪了一片，同那个被打的女子一般，穿着和我一样的衣裳。身后岚烟拽拽我，示意我跪下去。
我撇撇嘴，正要跪时，那姑姑木头条子一扬，就指住了我。
“蘩鹤！你跪过来。”
我愣了一下，就感觉自己被推了一把。
顿时大殿内所有的目光，都齐刷刷射了过来，我只好走到前面，抖抖衣袍，在那个抽抽噎噎的女子旁边跪下。
意料之中的疼痛却没有来临，我卸了真气，抬头看了一眼。
姑姑先是踹了一脚旁边姑娘，骂了一句。
“还不滚回去！”
说完她扔了木条，负起手，绕着我转了两圈。我心里莫名其妙，这人的目光却黏住我不动了，冷嗖嗖的贴在我背上。
“明日，你替花犀上去。”她口气不容置疑，我听见大殿内一片意味不明的声音，有抽气声，也有松气声。
“花犀，拖出去杖毙。”她随后淡淡吩咐道。
这回没声音了，一阵脚步声过去后，刚才那个姑娘就被堵了嘴，拖了出去。整个大殿顿时静了下来，静的可怕。
“懂得该怎么做吧。”她绕到我前面，抬起我的下巴。我忍了又忍，终于忍住了一把打掉这女人手爪子的冲动。
“回姑姑，蘩鹤不懂。”
姑姑缩回手，冷笑了一声。
“明日，她们在台下跳舞，你跪在祭祀台上，不得动作，一切完毕后，你站起来，面向东方，三叩九拜，然后燃香，懂了么？”她说的言简意赅。
我低声道：“懂了。”却觉得还有什么在等着我。
果不其然，姑姑又笑了一声，然后道：“拿起祭台上的刀，割开手腕，将你的血洒在土里，旗上，刀上。”
殿外一阵风吹过，树叶哗啦啦的响，我仿佛还能听见刚才那个叫花犀的姑娘的惨叫声，悠悠荡荡，缠绵不绝。
这分明就是用生命来祭祀，想来我放完血，也就死掉了。
我俯下身去，将额头触在地面上，道了一声：“是。”
姑姑青黑色的袍角从我前面拂过，我清晰的听到她的呵斥声。
“你们，继续练，蘩鹤带回去。”
我随着岚烟出了大殿，几个侍卫正拖着一个血迹斑斑的麻袋经过我面前。地上拖出一条长长的血迹，马上有宫人提了水冲下去。淡了的血迹仍然存在，我嗅到了空气中的血腥味，和死亡的味道。
灰色的帕子上滴滴答答，水红色在青石砖上并不显眼，帕子被投入水中，一桶水立刻变成了淡红色。
我强自按下扇死面前这人的心思，恭恭敬敬道了一声是。我的扇子可还不知所踪，也不知能不能寻得回来。
我低下头去，装作一副怯怯的模样，拉了拉岚烟的衣角，她回头，果不其然一副厌恶的表情。
我道：“姑娘可否带我瞧一瞧这皇宫……恁大，可没见过的。”
岚烟拍了拍衣角，微微昂起下巴，神色怜悯高傲，却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还带几分嘲讽。
“好吧。可别耍什么花招，皇宫东南角万万不能靠近。”
我应了下来。
暮色四合之时，门口经过一列侍卫，我翻身下床，仔细的拉好帘子，扯了黑色的帐布裹在身上，提了真气溜出大门，直奔皇宫东南角。那里是禁地，我唯一没有去过的地方。
一路上躲躲藏藏，花了将近一个时辰，我才穿过大半个皇宫，寻到了那出所谓禁地。
出乎我意料的是，那里既无猛兽，也无守卫，只有两三座精致楼阁，立在丛生的杂草中，黑绿色的藤蔓沿着斑驳的红柱子往上爬。微风阵阵，残缺的飞檐角下金铃微微摇晃，却无一丝动静。
我将目力发挥到极致，才发觉这里的楼阁精致是精致，只是所有的地方都落了厚厚的灰，镂金的把手铃铛缝隙里塞满黑泥，悄无声息。
楼阁上挂着些日久年深的灰白蜘蛛网，枯败的枝木从一旁斜斜逸出，看不出是死是活，在阴沉的月色下透出阴沉的死气。
抬头看一眼，莹白的月轮不知何时蒙了一层雾气，周身镀了一轮阴惨惨的青气。
我闭上眼睛，往前踏了半步，脚掌还未落下，就感觉那片杂草晃了起来，果然有阵法。看这样子，应当是七步藏莲，很古老的阵法，由七步藏蝉演化而来，只有一个生门。八瓣莲花，从西南第一瓣莲花尖入，七步至逆时针方向第四瓣出，方显此处真面目。
我提着气，小心翼翼的走了七步，眼前景物瞬间变了一变。
耳边是流水不息的声响，眼前是凭空出现的大片森林，我放出神思，清楚的感受到了看似平静的森林中，此起彼伏的野兽的气息，还有一道无形的屏障。
森林旁就是一处不高的断崖，形成了奇异的小瀑布，连着一条极奇怪的河，河水不知深浅，大抵礁石暗布，目力所及水流很急，却没有什么阻碍，河面宽阔，再往后延伸却开始变得狭窄，弯也多了起来。
我思虑了一下，就知道龙泉剑肯定不在此处，而我又找不到其他的地方，那么只有逃离了。森林是不能进的，里面猛兽太多，而那处断崖倒是可以考虑。只是如果暗礁太多，一下撞晕了，那就听天由命了。
我思前想后，也不舍的现在就走。
龙泉剑还没有找到，那我岂不是白来一趟？
我正想着，脑后忽有破风声，我一惊，就是一个狗啃泥的招式，平底移出三尺，回身就是一脚。
却是白日里那个姑姑。
没想到她身手也是出乎意料的好，我连出三招，都被她一一用暗劲化了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