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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我元空派当真天数已尽?”
林君溪不知道为何,心里一生出这个念头,就再也止不住多想。
日前掌门师伯突然羽化,三位宗主为争派中道统早已是吵不可开交,其中两位已经纷纷下山。
现在的元空派内部已经乱成一片。
如果说,现在唯一能让林君溪感到一丝安慰的,恐怕也只有新任掌门玄辉真人的修为不弱于其师兄玄渺?
可望着主殿上空的纠缠在一起的星光与魔云,以及周围各峰一片狼藉的建筑。
林君溪的脸色惨白,他看着躺在身旁,如今生死不明的师兄,心正一点一点地往下沉。
他万万没有料到,掌门师伯羽化不过三日,魔道居然会这么快就得到了消息,并且几派联合,一举攻上山来……
“回来!你想去作甚?”
看着林君溪神智似乎有些不清,在他身后,面容冷凝的女子眼明手快地拉住了他,同时一声厉喝:“你一不通武技、二未修道法,是要走出去送死么?”
“师姐……”声音被压得极低,却不难听出其中的悲伤。
林君溪很清楚,现下元空派内已经无人能够力挽狂澜了,然而未等他再说些什么。
后颈一痛,便失去了知觉。
等到再次醒来时,却是被呛鼻的浓烟给熏醒的。
踉跄着走去推开奉先殿门,只见往日殿前一片洁白的玉阶已被大片猩红玷污,而各峰上原本盎然的生机,现在却是都毁在了火光中。
没有再去看那些尸骸,林君溪仅仅怔愣了一瞬,便向着山下跑去。
玉阶之下,一个年逾五旬的蓝袍道人盘膝而坐,似乎是听见了声音,他口中发出低喝:“是清溪么。”虽是问句,语却带着肯定。
“玄参师叔!”
对方虽然眉目一如既往的冷厉,可此时面如金纸,周身真气散乱,显然一副受了重伤的样子。
见此情景,林君溪原本强压下的悲伤便再也克制不住,当下跪倒在对方身前。
“哭什么!我如今还没死呢,等我死后再连同你师父、师姐、师弟的份一起哭吧!”
道人睁开了眼,原本冷漠的神色更甚,他看着林君溪,缓缓开口道:“时间不多,若不想你师父他们白白死去,你现在当要牢记我的话。”
“弟子遵命。”
林君溪虽然本身已经猜到结果,但真的亲耳听见时,还是忍不住一下子崩溃了,好在他尚有一丝清明,让他听着对方的话。
“如你所见,此番魔道攻山,我元空一派千年基业毁于一旦。可我,要你记下的却并非仅此。”
玄参喘了口气,“虽说玄渺师兄飞升,但是此事由我们联手封锁了消息,可今日魔道居然大张旗鼓前来为难,怕是早已得知,且能够轻易攻破我天一山的护山大阵,应该是有内应啊……”
“师叔,我派弟子在山上的,连同清溪在内。亦仅仅只有三人,如何会……”林君溪早在玄参说话时已经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此时却是一脸不可置信。
“你听我说完。”摆摆手,玄参示意林君溪不必多说,“此人想来你也不信,正是我们那新上任的好掌门啊!”
玄参面带嘲讽,看着欲言又止的林君溪,摇摇头:“我知道你不信,可能以一敌二,并打伤了你师父的人,山上你还能找的出第二个?”
“难道师父是被他……?”林君溪感觉一股寒气从头到脚,激得他再也说不出话来。
“当时我和你师父正在与他讨论派内现状,不想他突然暴起,先是伤了师兄,随即魔道妖人便一齐攻了上山。”
玄参见到林君溪面色有异,心下暗叹一声,转而嘱咐道:“元空第十四代弟子清溪听令,本座今命你寻去你的大师伯,将元空之变尽数告知于彼,并让师姐以保存火种为首要,当韬光养晦,切不可寻仇。”
林君溪起初还在点头,可越听越发觉得不对,当下问道:“那师叔您呢?”
“傻孩子。”玄参终于笑了出来,“师叔要帮你闯出去呀。”
“嗯?”林君溪一脸不解之色,正要说话,却发觉突然动弹不得。
只见玄参起身,他周身原本散乱的真气已经内敛,只是面色也愈加暗淡。
“勿要惊慌,此山如今已经被那伙贼人布了魔阵,隔绝了天机,但师兄拼死催动星河秘咒逐走了魔道,只是没想到他们居然放火烧山!呵,想借阴火破了仙光么?当真是好算计。”
玄参目光流转在四下燃烧的大火上,随即快速结出一个法诀,最终将手抵在了林君溪眉心。
“唔——!”一股气劲自天灵而下,随后肆意在林君溪体内游走,经脉中的剧痛让他不禁皱起了眉,正挣扎着,玄参的声音在耳中响起。
“快快凝神默运心法!我现下已将残留的修为注入了你体内,希望能够帮你脱劫……”
默运心法?
林君溪嘴角一扯,他哪会什么心法!
随即一愣,一篇经文已经出现在了记忆中,而体内那杂乱的真气已平稳了下来。
林君溪正记忆着那篇不算长的经文,冷不防背心被玄参拍了一掌,从其掌中传来一股柔和却巨大的力道。
“成与不成,就看天意了……”
声音在耳中远去,林君溪即便努力睁大眼,也只能看见模糊的景色,没待多想,热浪已经如同附骨之蛆般纷纷自四面八方纠缠了上来,他却还是动弹不得。
记忆至此为止。
直到林君溪的意识再次恢复清醒时,就已然身处在了这一片幽暗之中。
此地没有一丝光亮,甚至连是不是一个空间他都不知晓。
他不明白自己如何到了这里,可如今却并非思考这个的时候。
让林君溪真正感到不妙的,不是自己莫名出现在了这样一个诡异的地方。
而是现下他根本就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啊!
是的,从清醒之后,林君溪已经明白了不对劲的地方,也许用“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来形容有些不太对。
确切地说,林君溪认为自己现在应该是失去了“眼、耳、鼻、舌、身”这五感,若是连这意感也消失了,也许自己就能达到佛门中“六根寂静”的层次?
“可惜处于这种环境的是我,而非佛门的高僧。”
林君溪对于自己突然冒出这样的念头有些自嘲,他甚至生出了一个想法:“这莫非是祖师怪罪我没有选择修行,而给我的惩罚?”
想来可笑,这只不过是他胡思乱想中的一个而已。
如果不是林君溪的意识一直都格外清醒的话,他一度认为自己已经死了,虽说他也分不清自己现在的处境与死了之外还有什么不同。
意识不昧?
或许是吧,然而林君溪完全感受不到有形的物质,除了他的意识还是清醒,就好似“自己”都已经死去了一般。
无尽的孤寂会将人逼疯的,林君溪在此感受不到时间流逝,同样不知道自己的一念间经过的是一天还是一年。
渐渐,往日的记忆如同泉水一般,点点滴滴从意识之中涌现。
林君溪也已经记不得在心里祝祷了多少次,只求古往今来的历代祖师能够保佑师门无恙。
他不怨玄参师叔会将真气传入自己体内,并派自己去寻找大师伯,而间接让自己变成了这副境地。
林君溪亦不怪师姐会在第一时间将他打晕,使得自己连师父的最后一面都不曾见上。
他心里清楚,当时若是她他放任他走出奉先殿,恐怕自己过不了一息。就会死在外面斗法的余波中。
每每想到这个,林君溪都会从心底生出一股浓浓的恨意。这恨,是对自己的。
他恨自己为何幼时会没有坚持住修行?
恨自己为何自小身带寒毒?
在师门遭劫之时,除了站在一边干看着外,连一点忙都帮不上,还要师兄师姐分心照顾。
“如果…能重来一次。”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林君溪感受到自己的意思似乎震动了一下。
他心里浓烈的恨意很深,同时所带来的还有锥心的痛苦。可林君溪却觉得这样也好,至少还能让自己清楚地记得往日种种,不至于在未知中淡忘了感情。
可每次伴随着恨意过去后,林君溪迎来还有着巨大的绝望感。
自己这般不生不死也就罢了,可也不知道其他人怎么样了……
这种无形的寂静就好像是一种惩戒,在无时无刻折磨着林君溪。
“如果……”震动愈来愈强。
林君溪来不及多想什么,意识久违地又坠入了无边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