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心领神会 郑魂拖着随便包扎过伤口的身体，疾奔在荒野，而绵延千里的桓曲古道，纵使三日三夜不停豁命赶路，却依旧遥无尽头，若是平时，此刻他应已回到雪隽峰。
月亮又升起了，隆冬的寒风阵阵如刀。
他手心里握着的遗憾已经太多，太深，人只有在一无所有的时候，才会无所顾忌无所忧惧，正如过去的十多年那样。
可是现在他并非一无所有，他心里已然装进了一些新鲜的东西。
寒月下，迎面而来一队商旅。郑魂擦擦嘴角溢出的血，一个飞跃横跨上马，将马上人轻轻一推，那人便被掌力送出，稳稳落在地上。
郑魂径自策马扬鞭而去，身后愤怒的喊骂声瞬间消散在劲风中。
好多年了，距离他上一回干这种抢劫的营生，中间已经隔了数十载。以郑魂的轻功和脚程，横行天下根本不需要马这种累赘的东西，如今重伤在身，却也只好借助它了。
郑魂伏在马背上，稍作休憩。一手执辔，任凭烈马狂奔，他实在太累了。
※
公孙楚雨是在震耳欲聋的喊杀声中惊醒的，肩上的剧痛瞬间击中她模糊的记忆，原本昏昏沉沉的意识也逐渐清醒。
可是当她真正睁开双眼的时候，已身处宁静的房间里。窗外透进来一点亮。
一个身着繁复的蓝衣、额心一道金色细纹的年轻女子给她端来一碗热汤药。公孙楚雨问：“是你救了我？”
然而话一出口她就想起，是郑魂从怪物的利牙下救了自己，之后的事，除了战场令人毛骨悚然的气氛，她一无所感。
“是杨秀把你带回来，他们此刻正在同狄焕族谈判。公孙姑娘，先喝药吧。”
蓝衣女子神态温柔平和，一派沉静端庄中透着亲切和蔼，任何人见了她都会心生亲近，公孙楚雨乖乖就着她的手喝完了药。
“这位姐姐，怎么称呼？”
“我名虞筑风。”
“筑风姑娘，你说谈判，是什么意思？”
公孙楚雨的心情很复杂，此刻她不知自己该不该希望天纪司剿灭这场叛乱。毕竟崤山会已经背叛了狄焕族，然而，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西南部居民，她又从心底里痛恨着太微宫和中央政权，狄焕族虽然凶残，但所作所为，正是为资源贫瘠的西南地区谋取利益。
“你希望是什么意思？”
虞筑风微微一笑，用一种似乎很了解公孙楚雨的神情看着她。
“虽然失了粮草，狄焕族的血性不会减少，他们宁愿战到只剩一兵一卒。”公孙楚雨说的是实话，她想，或许此刻，狄焕族人马已经损失惨重了吧。
“你昏迷了七天，在这段时间里，两军正面交锋，只有一次。”
公孙楚雨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虞筑风。
“按照郑魂都督制定的策略，天纪司的精锐人马，在什里刹山区游走作战，俘虏了绝大多数狄焕族的首脑人物，今天一早，战凤青殿主更接到对方谈判的邀请。”
“……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当然，如果不是什里刹浩劫在即，这场谈判最少也要延迟半个月。”
虞筑风把药碗搁置在桌上，又拿了条毛巾替公孙楚雨擦拭额头的冷汗。公孙楚雨神色恍惚，她明明记得自己肩头少了一块肉，可此时竟然完好如初。
这个虞筑风就不能一次把话说完吗？公孙楚雨急了，追问道：“什么浩劫？筑风姑娘又是什么人？”
“我乃祀命司三席祀命。你莫急，根据数日前的测算，什里刹山区很快便要发生异常的环境遽变，在这场浩劫面前，狄焕族除了与天纪司合作，别无选择。”
“……他们会相信？”
“失了粮草，狄焕族拼不起这个风险。”
“……我现在在哪里？”
“自然是官寨，公孙姑娘不是这里的当家么？”
公孙楚雨觉得自己真是睡糊涂了。她定了定神，又问：“……郑魂还，还活着么？”
“一醒来先问仇敌的生死，让为夫的情何以堪？”门外传来一句酸溜溜的笑语，风卸羽推门而入。
虞筑风看了看他，道：“卸羽将军，尊夫人的伤势已无大碍。这里就交还给你了。”
“多谢筑风祀命的悉心治疗，日后有需要的地方，本人一定效劳。”风卸羽对虞筑风轻一颔首，倒是颇为尊敬有礼。
虞筑风道了一声“客气”，便走出了房门。
风卸羽走到床边，坐下，伸手替公孙楚雨理了理散乱的秀发。公孙楚雨不闪避，也不和他客气，面无表情道：“大家都有任务在身，怎么就你闲得发慌？”
“恶人先告状啊，我这还不是为了照顾你？不过……”
卸羽顺手捏了捏她的脸，笑道：“你和郑魂的事，杨秀可是添油加醋地告诉了我。”
“那又怎样？”
“你不会爱上他了吧？”风卸羽戏弄她道。
“神经病。”
“听着。”卸羽忽然敛去那不正经的笑容，用力扳过公孙楚雨的肩膀，用命令的口吻道：“郑魂欠你家的，已经还你了，鬼门关里走了一遭，我不准你再找他报仇。”
“你凭什么？……”
公孙楚雨还要倔强地反击他的霸道言行，却突然被卸羽凑近了吻住，她愣了一下，惊愕地推开他。
“你已是我的妻子，做丈夫的这么要求，不过分吧？”卸羽笑着摸摸她的头，硬将她按进被窝里，又替她盖好被子，道：“什么都别想，也别多问。养好身体。”
“喂！你到底……”公孙楚雨不懂卸羽的真实心思，她心烦意乱，一时也不知自己想说什么。郑魂间接害死了她的父亲，可是也豁命救了自己，这笔帐到底怎么算？她只觉头疼得厉害，便真的什么也不想，昏昏沉沉又睡去了。
风卸羽关上公孙楚雨的房门，太阳已经升得高了。经过前院的时候，看到虞筑风在里面为受伤的战俘治疗，但是那些野蛮惯了的家伙却并非个个都领情，有几个虽然躺在架子上几近半身不遂，却依旧固执地拒绝治疗。
虞筑风竟像没脾气似的，对他们的咒骂完全不放在心上，手下却是果断利落，也不管病患愿不愿意。
“脱毛鸡，早。”
杨秀的声音传入卸羽耳中，他转头翻了他一个白眼，冷冷道：“还早？差不多可以吃午饭了。”
杨秀自从前日难得地配合大部队打了一个漂亮的突袭战，就再没露过面，风卸羽和伏神龙一度以为大势已定，他便径自回他的老窝沐浴去了。
杨秀迈步走进院中，来到虞筑风身边，她正为一名冥顽不灵的病患勉强上完药，抬眼竟看到杨秀，讶异道：“杨秀，你并未陪着若星姐姐？”
“恩？若星她不在这里吗？”
“她一早便随战殿主前往同狄焕族谈判，我以为你会沿途保护她。”虞筑风忽然感到有些不妙，她明明记得若星说杨秀会陪她一起，所以很放心，怎么这人会出现在这里？
杨秀顿时感到一个霹雳炸到头顶，他……他竟忘了这回事。
若星昨日下午确实对他提起过谈判的事，但他却不记得她说什么时候出发。到了晚间，他独自在山顶赏月品茗，忽然兴致大发，便自己跑到数里外的一处温泉泡澡去了，直到日上三竿，这才回到房中。
这一来，若星哪里寻得到他的踪迹？
杨秀飞速奔出前院的时候，风卸羽拦住他，道：“放心吧，伏神龙已经代替你去了。你得和我一起留守此地，若星祀命那边，应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杨秀不听，只道：“那我把他换回即可。”
话音未落，身形一转，人已一阵风似的消失不见，风卸羽僵在原地，面色很难看，他果然完全没有在听自己说话。
“人人都这么不负责，随意开跑，倒显得我恪尽职守了。”卸羽被现在这状况搞得有些纳闷，自言自语道。
虞筑风抱着一篮子瓶瓶罐罐，走出前院，道：“所以关键时刻，还是需要卸羽将军镇守大部队啊。”
“筑风祀命说笑了，不过以郑魂的作风，竟然也这么胡来，倒是出乎我意料。”
“平素最冷静自制的人，一旦动真格，会比平常人更加冲动。”
“话是没错，不过我想不到世上还有什么事，可以让他冲动一把。”
“说起来……雪隽峰的大祀命倒是出了事。”虞筑风若有所思道。
卸羽心内不由一惊：“若夜祀命又是怎了？”
“数日前，为了确定什里刹浩劫的可信度，我陪若星拜访大祀命，却见她倒在大将军的墓前，我们立刻将她带回祀命司，如今是由邃云照料着。”
“她所得究竟是何顽疾？”
“并无异状，只是昏迷不醒，气息微弱，甚而时有时无，真让人担心。”
虞筑风说着，面色忽转黯然。如果姜若夜有个三长两短，且不说杞国上下的悲痛，更有大将军列兵权的墓，绝对会是一个让祀命司万分头痛的问题。
除了大祀命，还有谁懂得那门姜氏代代相传的古老灵祷之术？
卸羽沉默不语，他内心有些念头是不可说的。复生以来，始终感到冥冥中有一股未知的力量，在背后操控着他们。其实世上最荒诞不羁的事情都降临到他头上了，还有什么事是不可能的？
如果有一天，大将军现身杞国，军刀辉煌的力量无疑将会再次点燃他们的战魂斗志。可是真正会有那一天么？他希望有那一天么？扪心自问，卸羽的答案却不再那么肯定。
死过一次的人，对待生命的态度要说和生前完全没差，那绝对是说谎。
※
郑魂终于赶在太阳下山前回到了雪隽峰，马匹已经瘫倒在山脚处，他只能扛着狂烈的风雪艰难摸索着上山，数次险些葬身雪崩中。
黄昏的雪隽峰顶，和重返杞国时并无差别，亘古不变的风狂雪重，日落后尤其可怖。只不过此刻他眼前，已没有那个默然独立在冰雪中的孤寂的黄衫祀命了。郑魂心急如焚，四下里茫然找寻着若夜的踪迹。
草屋，没有人，后园，没有人，列兵权的墓地，同样没有她的身影。
连日赶路途中，郑魂已经想得很透彻，以若夜平素行事的稳健、保守，竟会不顾一切点燃传讯烟花，那只有一种可能。
郑魂嘴角再度溢出黑血，他中毒不浅，五脏六腑都已受损，幸而隆冬天寒，身躯被咬伤的地方还未严重感染化脓。
“若夜！”
郑魂冲着深山大喊了一声，但觉天旋地转。那从自己口中喊出的名字，更是久久回荡在无人的山中，片刻间已同风雪声缠绕在一起，稍一定神，立刻转身下山，不在这里，便是在……祀命司。
沿途寒风凛冽，郑魂死死按着臂上淌血的伤口，急急前行，难以抑制心中混乱的思绪，他甚至有点害怕到达祀命司。
脑海中不可遏制地，再度浮现那日的黄昏情境，他俩站在祀命司无名峰顶的那一幕，并肩俯瞰整个都城，眼底炊烟袅袅，落日萧萧，而交谈中的一字一句，更清晰铭刻在心头。
前一秒，她还鲜见地、面带好奇的神色问自己——血鸦山看到的黄昏，可有比现在美丽？
转瞬之间，郑魂耳边却响起她低沉的自语：到姜若夜命数衰竭的那一天，能够看到杞国的安稳，她会笑着离开。
“承诺你的还未兑现，哪会这么轻易，放你走！”
郑魂自言自语道，全然不顾筋骨摧折的创痛，迅速自封三道要穴，因此瞬间内力骤升，脚下更如飞燕踏流星，未及片时，已经可以望见远处的祀命司。
祀命司的守卫还没看清来人是谁，已被他汹涌来势震开三步。没时间了，郑魂等不起祀命司那惯例的身份验证和通报手续，三五下翻墙越院，片刻人已冲到了正厅，一眼望见关邃云在内分派事宜，顾不得唐突，进门开口便问道：“姜若夜可在此？”
关邃云倒被他吓了一跳，竟有人夜闯祀命司如入无人之地，这还了得？！定睛一看，才知是郑魂，他不是早就发兵打战去了么？邃云面带几分犹疑之色，答道：
“大祀命，的确正在祀命司调养……”
轻轻的“调养”二字，蹦入郑魂耳中，冲击之猛毫不亚于雷劈电击，郑魂但觉全身一松懈，不由单膝跪倒在地，心中一宽，紧握的拳也终于松开。
关邃云忙过去扶住他，触手只觉冰凉血腥，暗自惊诧，他身上究竟是受了多少处创伤？又叫来侍卫，一番费力才将郑魂安置好。
祀命司客院，姜若夜和郑魂两名重病号，各自躺在床上，隔着一个房间。
郑魂几乎被邃云包扎成了一个粽子，忍耐了半日，终于问道：“我能否探视若夜祀命？”
“郑魂将军，有谁告诉你大祀命病危么？为何你这般……”关邃云本想说“动情”，话到口边忙噎回去了。她只是好奇郑魂这么火急火燎地赶回来究竟为哪般，并且他刚进祀命司时，又是那么一副天塌地陷的模样，虽然大祀命的病情不轻，但还不至于如此吧。
而且，什么时候这个冷酷寡言的郑魂，同大祀命的关系变得如此亲密了？
“有要事找她。”
郑魂短短数字搪塞过去，翻身下床，听见关邃云在身后急道：“大祀命昏迷数日了，气息始终微弱，你可不要惊扰了她。”
“放心，我只看看她。”
※
他走进房中，脚步极尽所能的轻。
烛光掩映下，若夜的面容依旧苍白如雪，她看上去只是睡着了。郑魂伸手替她塞紧了被子，端把椅子在一旁静静坐下。
关邃云的医疗灵术果然名不虚传，郑魂虽然被包扎成了粽子，但全身伤势已不再严重得要命。他守在一旁，觉得姜若夜看上去好像有些不同。
或许是伤重导致他判断力下降，或许是他们本就不曾熟识，总之她看上去不像平常模样。郑魂说不准到底是什么感觉，盯着她看了半天。
其实这也不是他第一次照料病重的她了，那一次在赶往祀命司半途的小屋中，他也曾仔细看护过跌入重度昏迷的姜若夜，只不过那时他完全没想好好看看她。
郑魂发现若夜的气质，其实远比容貌来得成熟，此刻她细长的睫毛，安静地覆盖在眼帘上，这使她睡着的时候看上去比醒时更显柔弱许多，娴静单纯的一张美丽面容，不再写有满满的深思和忧虑。郑魂看着不觉心道，什么大祀命的端庄，大祀命的威仪，统统见鬼去吧，她还是现在这样，更可亲可爱。
许久之后，病人竟会呢喃着要水喝，郑魂端来茶水，轻轻扶起她，让她稳稳靠在床头，就着他手中喝了一口茶。躺下后，若夜慢慢睁开了双眼。
她的眼神，似乎并不意外见到面前的人。
“对不起……我没料到，我还会醒转。”隔了半晌，她方开口对郑魂说道，声音因身体虚弱而细微、断续。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送你的传讯烟，本就不是为了摆设好看。”
若夜不能直视郑魂的眼睛，她微微转头向床里面，积蓄了一会儿体力，才缓缓说道：“明知你深陷险地……可当时我以为自己性命将了，所以，这辈子还未如此任性过。”
若夜说着，嘴边泛起一丝自嘲的笑意。
郑魂一呆，心里忽然产生一阵莫名而强烈的感动，如果一个人刚经历过九死一生和大悲大喜，便不难理解他此刻的心境。出生入死，只为一个承诺，而庆幸的是他并非一厢情愿，不管得到的响应究竟是什么，有她话里的一番信赖之意，已经足够。
郑魂冲口而出道：“姜若夜，你真把自己当铁打的？想要见我，有需要这么挣扎？”
瞬间，两个人都沉默了。若夜没有回答，但是她的身体很明显地有些颤抖。
郑魂想说什么？她自己又想说什么？姜若夜忽感茫然，让她只想一个人远远地躲开，躲到一个没有人的地方去。
“不说这个了。平叛获得首捷，高兴一下吧。”郑魂不想逼她想一些沉重的事情，转移话题笑道。
果然若夜转过头来，眼里闪烁出一丝精神光彩，道：“那请你快回到部队，主持大局……”
她真是……本性难移，一有精神便又要关心起国家大事来。郑魂在心里笑了笑，打断她，颇为霸道地说：
“你别管我如何做，只管看着就好。”
“……”
他都这样说了，还能把他赶回去不成？她很疲倦，静静地听着郑魂随意说些途中的见闻，很快便又跌入沉睡中。
※
这晚，邃云来过了两趟，一趟来请郑魂回房休养，被郑魂拒绝，一趟送来饭菜，郑魂很快就吃精光，倒是一点不客气。邃云不失时机地调侃了他几句，忽然发现这个以冷漠著称的男人其实并非那么难以接近。
“祀命司事务繁忙，你全当雇了个免费的照护工，不劳费心。”
“将军说笑了，可别让大祀命反过来照顾你。”
“哈，贱命只需贱养，你可是不用把我照顾得太好。”
“好吧。不过男女有别，将军还是别为难我，快回房歇去吧。”
郑魂却坚持要留下来照顾若夜。关邃云感到又好气又好笑。堂堂天纪司主，竟然一点不知遵守基本的礼节，或者说他是明知故犯？她看了看熟睡的大祀命，只好凑近郑魂轻声道：“将军替大祀命的名节想想吧，杞国上上下下，多少人在看着她呢。”
郑魂心中一凛，虽然他对这种事情从来不以为然，但若夜会在意的，他知道。所以他只好在关邃云的监视下，乖乖回到自己房中。
确定了她没事，至少暂时安好。郑魂别无所求，一躺倒在床上，立时便睡着了，这回不用药物助眠，他也一觉到天亮，彻夜无梦。
夜漏声迟，院落沉沉。姜若夜的房门却悄然打开，但见她颤巍着身子走出房间，一手捂着心口，一边缓缓地朝院门走去。
既然自己还留得一条命在，那列兵权，一定就在某处等待着她。
事情演变至此，已然远远超出了姜若夜的估算。她没有料到，最强的灵祷术也无法将列兵权的力量完全驱逐入地脉之中。
冥冥中自有定数，当她数日前面临墓地暴动，已知自己再也无力遏制列兵权的复生，因而若夜决定施展通古血祭，乘机将地脉中苏醒的龙气精华封印入列兵权的体内，同时也禁锢了他本身的修为，那时，她便做好了牺牲的觉悟。
她靠着最后一点残存的意志点燃了传讯烟，只是奢望在死前能再见那个人一面，原本千钧一发的当口，本就无暇去思考这么做是为什么。
然而她竟然没有就此死去。因此当务之急，便须尽快寻到列兵权。
最讽刺的是，命运的安排，竟使姜若夜此刻必须豁出性命保护他，她的师兄列兵权，他身上已然牵系了杞国的命脉，所以他绝不能死。
虽然太多的疑团尚未解开，但若夜终于明白了当初师尊一切古怪举止行为的用意。为了助列兵权获得最强大的力量，独日老者可谓步步为营，从若夜进入雪隽峰的那一日起，他就已经开始在两个徒弟身上施以同生共死的联命咒，这一点，列兵权或许很早就知悉。
至于他为什么没有强娶了她，若夜很想等这一回见面后，认真问问。
姜宓光力量的继承，是若夜此生难以摆脱的使命。她必须接替先祖，去完成一笔为延续杞国的命脉而与天外恶龙进行的交易。
一笔延续千年，最终结果即将水落石出的交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