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我蹲坐在地上，痛苦地难以言语。
祈殇望着我，突然开口说道，“忘记过去发生的一切，或许你会活得洒脱。”
我摇摇头，泪水悄无声息地落下，“没有可能，就算世上所有的人都可以忘记，唯独我不可以……”
我是身世不容许我忘记，我身上背负的血海深仇也不容许我忘记。
“你若放不下，受苦的永远只会是你自己。”
我抬起头，泪眼朦胧地望着他，“血海深仇，你叫我如何放下？我又不是圣人，没有办法学会忘记。”
他凝视着我，眸子溢过一丝哀伤，我侧过眼，不再看他，我怕看到他同情的目光。
我幽幽道，“你是不是早知道我的身世？”
“是。”他回复得很快，丝毫没有犹豫之色。
我苦笑一声，“什么时候的事？”
“你来听月楼那日，我便已经知道了。”
“原来我就是个跳梁小丑，你明明什么都知道，却不说，告诉我，为什么要收我为徒？”
他沉默不语，我却自嘲地说道，“是不是因为同情我，可怜我？”
祈殇微微吃惊，他摇摇头，轻声道，“你为何会这样想，我若真的因为同情你，又何必收你为徒。”
我沉吟片刻，低低说道，“可是除了这个原因，我找不到别的了。你知不知道，我其实很害怕，那天，我从莲花台下来，看到你和南晏国的国君在一起，我害怕，你把我放在你身边是别有用心。”
他望着我，眸子有难言的异色，似怜惜，似忧虑，“原来那一天……”
“那一天，我可以当成什么都没看见，或许这样，我心里还好受一些。”
我扶着墙壁站起身来，背对着他，“逛也逛过了，虽然不是很愉快，但你总也履行了承诺，现在……回去罢。”
说罢，我不再理会他，跨步往前走。
我忍着揪心的痛苦，跌跌撞撞地往前走，我睁着眼，空洞得几乎看不清眼前的路。
我不知道祈殇现在是怎样的表情，更不知道此刻他心里想的是什么，相处了一年多，我从来都看不透他，一点都看不透，一丝都不了解。
好不容易回了听月楼，方才走入大门，便听得有人唤我的名字，我循声望去，见思慕正向我挥手。
我走上去，唤了一声“思慕姐姐。”
思慕望了我好一会儿才道，“你这是怎么了，眼眶红红的。”
我随口就道，“街上风尘很大，让沙子眯了眼。”
“你不说我还以为你哭过呢，对了，不是阁主与你一去上街的么？怎么只有你一人回来了？”
听得思慕的话，我回头一看，果然门口空空，已经不见了祈殇的身影，我以为他会一是直跟在我后头，他什么时候不见的，我丝毫都不知道。
或许他就是这样，来无影去无踪，如同一阵青烟飘散无踪。
思慕道，“快随我来吧，月姐唤你去呢。”
“月姐找我，思慕姐，你可知是什么要紧的事？”
“好像是有位贵客指明要见你，至于具体的，我也不是很清楚。”
贵客？莫不是流迦？他大约早就知晓了我在听月楼的事，我原本就憎恶他，不仅是因为他的军队占领了我的国土，还因为那张与若叶神似的脸靥。
再加上那日与祈殇的对话，我对他越发厌恶。
可是月娘亲自叫人来请我过去，我又不能借口推脱，只好随着思慕去了。
月娘住在听月楼的后园，那里平日里很少有人去，除了接待一些重要的客人之外，思慕领着我走至月娘的房门口，我敲响了门，不久月娘便开了门，见了我温柔一笑，“夕日，你可回来了。”
“月姐姐你唤我。”
她点点头，随即看了思慕一眼，思慕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
月娘望着我道，“今天有人来看你了？”
我强扯着笑，开口问道，“会是哪位贵客啊？”
月娘望着我，欲言又止，踟蹰了一会儿才道，“我领你夕月阁楼，他在那里等你。”
不知为何，我居然有些紧张，月娘向来见惯了达官贵人，若是一般人她也不会把她请到这里来，只是能让她如此忌惮的人却并不多。
究竟是谁？难道……
月娘站在夕月楼通往阁楼的石阶口，对我说道，“贵客就在楼上，你快过去罢，别怠慢人家了。”
该来的还是要来，我点点头，深吸了一口气，跨上了石阶。
站在阁楼门前，我迟疑地伸出手敲响了房门，可是屋里却没人应答，我又敲了一次，还是无人应我。
我索性伸手推开了房门，我走近房间，一眼望去，却没有发现任何人的踪影，只觉得香鼎里升腾出来的云烟迷了我的眼，眼前的事物开始变得朦朦胧胧。
我伸手向掀开紫色的帷幔，缓缓走上前，就在那一刻，突然从背后伸手一双手，紧紧地拥住了我身子，我拼命挣扎，那人一手抚着我的腰间，一手捂住我的口鼻，我透不过气来，几乎窒息。
在那一刻，我顾不得许多，抬起手肘狠狠往后一顶，身上的重量一下子散开了，我听得一道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
那简直是我的噩梦，我转过身，对上了一双犀利如鹰的冷眸。
我苦笑，是蓝蕼，原本以为他一年多未来找我，可能是因为良心发现，又或许是因为身边女人太多，记不起我来。
现在看来，一切都是我多想了，他望着我的双眸依旧噬血残忍，我甚至感觉他随时都可能扑上来将我撕成碎片。
我的身体竟不受控制，瑟瑟发抖。
蓝蕼的目光轻蔑狂邪地在我身上来回移动，许久，他的嘴角扯出一丝似有似无的浅笑，“怎么，害怕了？”
我侧过脸，不想看他，他的脸明明是那么英俊，却是如此让我厌恶。
他走到我身边，用手抬起我的脸颊，他的目光就这样肆无忌惮地打量着我，然后说道，“许久没有见你，你长大了，也比以前美了那么多，我都快认不出你，看来，听月楼把你调教得很好。”
我冷哼一声，没有理会他。
他放开我，径直走到木桌旁坐下，他望着我，饶有意味地说道，“这一年多你都学了什么，现在把你所学到的东西，展示给我看看。”
我剜了他一眼，冷声道，“什么都没学。”
“真是什么都没学么？可是月娘告诉我，你在揽月阁学琴，揽月阁阁主还收了你做入门弟子。”
我咬着下唇，沉默不语。
他轻笑道，“揽月阁的阁主，我曾经有幸见过一次，风姿卓绝，绝世无双，我倒是低估了你的本事，竟能让他收你为徒。”
“是他收我的，不是我拜他。”
“那你的本事就更大了，怎么？跟在他身边一年多，有没有动心？”
我侧过身，沉声道，“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知道的，你那么聪明，在听月楼的日子过得如鱼得水，我原本还以为你在此会受苦呢，看来我的担心是多虑了。”
我望着蓝蕼，不屑地笑道，“你会担心我？别说笑了，我在这里过得很好，叫你失望了罢。”
他突然起身，抵着我幽然道，“过得很好？那只是暂时的，跟着祈殇你大概都快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忘记了听月楼是什么地方，那么现在让我来提醒你，这里是全皇城最大的青楼，青楼你懂么？通俗一点来说就是妓院，而妓院里的女人活着只为一件事，就是伺候男人……”
我闭上眼，斥道，“你给我闭嘴！”
“怎么，我还没说你就受不了呢？在妓院里的女子俗称妓女，是专为男人排泄欲望的，像你这样长得有几分姿色的将来会很抢手，或许一天会有很多客人点你的台，到时候你不得不伺候他们，甚至陪他们上床……哦，我大概忘记了，你还是个未开苞的清官，不过没关系，顶多再过两年，你就会站在听月楼最高的花台上，等着被叫卖，你是祈殇的徒弟，想来可以卖个好价钱。”
我浑身剧颤，不知是因为恐惧还是因为气愤。
“不会的，我不会就这样任由你摆布，不会的……”
他邪魅地笑道，“你的命现在掌握在我手里，由不得你自己，或许那一天你的表现让我满意了，我会出一个合适的价钱买下你的初夜。”
我扬起手，往他脸上狠狠甩去，没有想到在我他面前竟是如此不堪一击，他轻而易举就接下我的手臂。
他牢牢地掐着我的手臂，我的骨头开始生疼，他却没有放开的意思。
“蓝蕼，你是不是一定要逼死我才干甘心。”
“那你舍得死么？你不是一直不肯死……”
我沉默，侧过脸不去看他，他说的不错，我不肯死，也不敢死，死了，就再也没有机会报仇了。
蓝蕼终于放开我的手，我的手腕上显出鲜红的手指印记，那是他留下的。
他坐下来，静了许久才开口，“原本想心平气和好好跟你说会儿话的，没有想到你的个性还是与以前一样，看来这一年多来你在这里并没有吃苦。”
我冷冷道，“是不是后悔把我送来听月楼了？”
“后不后悔，等过几年才会知道。”
我突然想到了阿穆，望着她问道，“阿穆呢？她这些日子过得好不好？”
他端起摆在桌上的茶杯，放在唇上轻抿了一口，幽然道，“你自身都难保了，还管别人的事。”
我上前一步，追问道，“阿穆到底怎么样，你有没有虐待她，你说话啊！”
“她很好，前段日子还有了身孕，现在在府里养胎。”
听得他从嘴里吐出的那冰冷没有情绪的话，我如遭电击，阿穆她怀了身孕，有了蓝蕼的孩子……
“怎么，你很吃惊？”
我望着他，踉跄着往后退了几步，我指着他，眼中满含愤恨，“是你逼阿穆的，阿穆不会想要怀你的孩子，她不会要这个孩子的，一定不会……”
蓝蕼凝着我，眼底流过一抹讽刺之色，“你以为我会稀罕这个孩子么？我要她把孩子打掉，她死活不肯。”
“不会的，阿穆不会留下你的孽种。”
“有的时候女人还真是奇怪，明明恨我恨我得要命，可有了孩子，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或许你现在还没有办法体会。”
我只是心疼，为阿穆心疼，沉默了许久，我才对蓝蕼说道，“既然她怀了你的孩子，你可不可以对她好一点，不要再伤害她。”
“我平日里在王府里闷得发慌，无人可以供我发泄，没有办法，谁叫她是你最关心的人呢，凡是与你有关的一切人和物，我都要将它彻底摧毁，我要叫你永无翻身之日。”
我的身体又是猛地一个战栗，我恨他，恨到恨不得与他同归于尽，他是恶魔，落在他手里的人个个都求生不得求死无门。
我转身就走，他好不压抑的轻笑从背后传来，“怎么？这样就想着要逃走了么？”
“我不想再看到你那张令人厌恶的脸。”
说罢，我推门走出了房间，他也没有阻拦我，我走下阁楼，站在院子门口长长地舒了口气，蓝蕼简直就是我的恶梦。
这一年多来，我都强迫自己忘记，可是他偏偏不肯放过我。
我跌跌撞撞地走在长廊上，脑子里都是蓝蕼方才所说的话，阿穆怀孕了，我该怎么办？想尽办法告诉她让她打掉孩子么？
虽然那个孩子蓝蕼的，可也有阿穆一半的血缘啊，我怎么可以那么自私，那么残忍。
紧紧因为我恨蓝蕼，就要抹杀阿穆的孩子么。
我从未有过一日像现在那样迷茫，遑遑不知所措，我完全看不到希望在何处，只觉得自己的心不断往下沉，往下沉，四周一片冰凉。
夜里，我按照与冷情约定的时间到了听月楼的后山。
那时候，冷情已经坐着等我了，我提着灯笼缓缓走过去，黑暗中这一点光显得尤其明亮。
冷情入往常一般要我先运气打坐，我摇摇头，望着他道，“冷哥哥，今天蓝蕼来了听月楼。”
我看到冷情的目光微微一变，却没有说什么。
我又道，蓝蕼说，阿穆怀了他的孩子，我听到之后，心里很乱很乱，我很害怕，真的很害怕，怕阿穆会因为孩子最后爱上蓝蕼，若是真有那么一天，我该怎么办？
冷情望着我，眼里掠过一抹疼惜之色，“阿穆不会背叛你的，你要相信她。”
“你不知道孩子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有多么重要，我不能保证在我和孩子之间，她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我。”我伸手牢牢地抓住冷情的手臂，我望着他，目光充满苛求，“冷哥哥，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
“若是她肚子里的孩子威胁到你在她心里的位置，那么我就让她生不下这个孩子。”
“不，不能这样做！阿穆知道了，会恨我一辈子。”
冷情摇头，“她不会知道，因为他不认识我，这一生直到我死，也不会把这个秘密说出去。”
我心乱如麻，断断续续地说道，“不，还是让我想想，我不能做出让自己后悔的事情来……”
“好，不过你最好尽快做出决定，否则等到她肚子里的孩子大了，再做手脚，我怕大人也会有危险。”
“我当初就不应该把阿穆一个人留在王府里，都我因为我，阿穆才会遭受蓝蕼的强暴，否则也不会有孩子……”
冷情侧眼凝着我，突然问道，“如果阿穆有一日真的会爱上蓝蕼，你会怎么做？”
我苦笑一声，“见了蓝蕼之后，我也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如果阿穆爱上蓝蕼，我就真能下手杀了她么？她是我的亲人，我相依为命的姐姐啊，我真的不知道，我宁可受苦的人是我，也不想让她受到这样的伤害，她的心里也一定很苦，她会觉得对不起我，恐怕现在她也生不如死罢。”
我站起身来，望着冷情，我的目光坚硬如铁，“冷哥哥，有没有什么速成的武功？”
冷情一惊，开口道，“速成的武功，不是没有，只是你现在还不能自如地运用内力，到时候万一有个差错，就会走火入魔，这样太危险了。”
“我知道，可是我不能再等了你知道么？这里是什么地方？是青楼，是妓院……蓝蕼说的没有错，我只有这一两年的时间，等我及屏之后，我不得不与这里其他的女子一样。”我垂下眼，有些难以启齿，最后才是哽咽地说道，“接客……如果那时候我不够能力保护自己，我该怎么办？”
“我不会让你受这些屈辱的。”
我默默垂泪，“你以为就凭我们现在的力量，能够对抗蓝蕼么？蓝蕼就想在等着看我如何受辱，我就算能躲得过一时，也逃不了一世。”
冷情只是默默地看着我，眼里已经染上了一层冰霜。
沉默了许久，他才道，“若是真是有那一日，我会与蓝蕼同归于尽。”
我的泪再一次落下来，冷情是真心护我，他是我最后的依靠，若是失去了他，我甚至不知今后漫漫人生路独自一人还如何走下去。
“冷哥哥，我知道你武艺高强，可对手是蓝蕼，没有十足的把握，我不会让你去冒险，因为我失去了太多，不能再失去你了。”
他没有说话，但是我看到他的十指紧紧曲着，我听到了骨头咯咯的声响。
“我不怕走火入魔，只想速成，冷哥哥，你交我罢。”
冷情望了我许久，我知道他的心在挣扎，可是最后他还是答应了我。
我很高兴，但心里更多的是忧虑，冷情怕我心神不纯，怕会走火入魔，我也怕，因为如今的我再也输不起了。
我要赢，不仅要在蓝蕼手里夺回原本属于我的一切，我还要把我现在所受的苦楚一点一点奉还给他。
他不会放过我，我亦不会让他好过，就这样纠缠吧，直到我们之中有一个人先死为止。
冷情交给我一本秘籍，叫我在空余的时候先练习心法，等到内力与自身融会贯通之后，他才开始教我招数。
后来，我开始渐渐不那么专注于练琴，除去那必须的几个时辰，我几乎将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习武之上。
日子这这样一天一天过去，春夏秋冬交替变换，转眼间都过去了一年过的光景。
我坐在房间里，看着铜镜里那张出落得越发美艳的脸，我已经开始忧心，再过几个月我就要及屏了，及屏代表着我已经成年，那么就快要被安排接客。
蓝蕼说的不错，这一天总是会来的，我逃不了。
早送我来听月楼的那一天，他就算准了，无论我怎么挣扎，怎么反抗都是无用的，除非我选择死。
而我是绝不会选择死的。
哪怕是死，我也要想办法拉他同归于尽。
到了辰时，我便会抱着琴去最左边的房间练琴，今日去的早了些，祈殇并不在，我坐着等了近半个时辰，他才推门而入，我跟着他近三年了，他还是嗜爱白衣，这几年，我变了许多，变高了，也变美了，而他依旧是当初我来时的模样。
白衣翩翩，不染一尘，脱俗得像个仙人。
只不过今日，他眉宇见却笼着一层化不开的哀愁，我很少看见他这个模样。
他在我对面坐下来，望着我道，“前些日子，我说过让你自己试着写一首曲子，你可曾写过？”
我垂下眼，踟蹰着不知该如何作答。
他是提过，他说作为一个琴手，最高的境界就是弹自己的所作的曲子给客人听，并且感染他们。
这对于我来说，本来就有很大的难度，况且这些日子忙着练功，疏忽了他交代的话。
见我沉默不语，他轻叹了口气，我连忙抬头说道，“师父，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你再给我几天的时间，我一定把曲子作好。”
祈殇道，“夕日，你来的第一年我便夸你在学琴上有天赋，可是为何这近一年，你的琴艺一点都没有进展，而且越来越差……”
听得他略带斥责的话语，我心虚地低下头，不敢去看他的双眼。
这一年多来，我为了能练得速成的武功，几乎废寝忘食，根本就没有心思去练琴。
也不单单只是为了这个，还有最重要的便是我在他身边日渐长大，渐渐的我已经无法主宰我的心，我怕有一天会控制不住，无可救药地爱上他。
祈殇看着我心神不宁的模样，又叹了口气。
“你若是真不想随我学琴，我也不会勉强与你，我可以告诉月娘，允你搬出这里。”
闻言，我即刻站起身，跪在他面前，恳求道，“师父，不要赶我走，除了这里，我还能去哪里？我早已无家可归了啊。”
“可是你的心不在这里，我留你下来又能如何呢？每日练琴时都见你惶惶不知所措，练琴的那两个时辰成了你最痛苦的时候，既然这样痛苦，我还有什么理由让你留下呢。”
我抬头望着他，眼中含泪，只要一想到要离开他，我的心就会纠在一起钻心地疼痛，我不想离开他，真的不想。
我伸手紧紧地抓住他的干净得一尘不染的衣袖，开口道，“师父，以后我一定会努力练琴，求你不要赶我走，方才你不是说了要我学曲子么？我现在就回去写，马上就去！”
说罢，我不敢再看他的表情，也不想再听到他任何要赶我离开的话，抱起七弦琴，逃一般地出了房间。
我跑回了自己的房间，一把将门甩了上，我抱着七弦琴坐在床榻上，只觉得一时间无所适从。
方才在祈殇面前夸下了海口，现在该怎么办？我真的是没有一点灵感，勉强谱出来的曲子也会杂乱无章，没有乐感。
可是若谱不出像样的曲子，祈殇一定会赶我走的。
不，我不想走，也绝不走。
为了谱曲，我在房间里接连待了三天，可是却连一段曲子都没谱出来，连日的压抑和气愤几乎将我逼得崩溃。
我无力地端坐在木椅上，怀抱七弦琴，双目发怔。
我想了许久，最后还是想再去求求师父，或许他心软，会让我继续留下呢。
我鼓足勇气，站在祈殇的门口，敲响了房门，可是敲了很久，他都没有应我，我又唤了几声，屋里还是没有回应，我迟疑了一下，伸手推开了房门。
屋子里收拾得很干净，还有淡淡檀木香气，好似他伸手散发出来的味道，祈殇并不在房间里。
他一向很少出门，因为他喜静，不喜欢被人打扰，所以在我和他一起住的这几年里，基本上没有人来过这里。
他到底去哪儿了呢？
我在屋子里转了一转，丝毫都没有收获，垂头丧气，方想离去却不经意地瞥见摆在桌上的一个紫檀木做成的锦盒。
我走上去，拿起锦盒看了看，这个锦盒做工很是精致，里面放的一定是很珍贵的东西罢，我还人忍不住偷偷打开了盖子。
令我出乎意料的是锦盒里面装的竟是一张琴谱。
我照着琴谱轻轻哼了一段，顿时欣喜万分，这首曲子可算是绝佳之作，每一段都有不同的意境，就说是神曲也不为过。
祈殇把曲子放在这里，莫不是想送给我的么？
这里只有我们两人，我又没有听他谈过这首曲子，不是送给我，还会送给谁呢。
这样想着，我心里越发欢喜，我把曲子偷偷地抄下来，然后放回原处，这一次我一定要好好练这首曲子，到时候给师父一个惊喜。
这首曲子对我来说不难上手，我只练了一天，便小有所成。
这一天，我如往常一般在辰时便抱着七弦琴去了琴房，我推开门，见祈殇已经坐在里面，我垂着脸靥缓缓走上轻唤了一声，“师父。”
他抬眸望了我一声，淡淡道，“琴练得如何？曲子可有再谱过？”
我将琴放在琴架上，然后坐下来，望着他微微一笑，“师父，我还真练了一首新曲子，你且先听听看。”
他颔首，静静地凝视着我。
我调好了弦音，开始弹奏，四周一下子静寂下来，唯有我的琴声一丝一缕，娓娓动听。
可正是这时，祈殇却突然起身，一掌拍在七弦琴上，扰断了我的琴音，我抬头不可置信地望着他。
他双目赤红，浑身都在颤抖，我害怕极了，我不知道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事，他竟会这样，我从未见过他如此可怕的表情。
“师，师父……”
“是谁叫你弹这首曲子的的！”
他向我怒吼，那种神情根本就没有办法抑制，我颤颤巍巍地说道，“是我自己，那天在你的房间找到的，师父……”
“别叫我师父！那曲子你也配弹么……”
他的一句话，顿时宛如五雷轰顶，我的泪瞬间落了下来，他说什么？他要我别叫她师父，我不配弹这首曲子，不配……
最后我是哭着跑出琴房的，甚至狼狈得连七弦琴都来不及取出来。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他当初收我为徒的场景还历历在目，他在莲花台中拉着我的手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前收我为唯一的弟子。
那时候原本对未来没有一丝希望的我正是因为他的出现找到了不一样的生活方式。
我崇拜他，依赖他，甚至喜欢他，可是今天，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啊。
我跑回房间，趴在床榻上失声痛哭，他不要我了，我该怎么办？以后的日子一个人究竟该怎么办？
我接连哭了几个时辰，直至眼眶酸涩，再也落不下泪来。
失魂落魄地坐在床榻上，我开始沉思今日祈殇反常的行为，我开始想，根本就是我猜错了，那放在锦盒里的曲子根本就不是他为我作的。
我突然想到那一次我听得他与流迦的对话，他说这一生再也不会爱上任何人。
这一首曲子定是他为他心里那个最爱的人所著，我触碰了他隐藏在心底最深的痛，所以他才会失控。
对，一定是这样的。
我拭去眼角的泪渍，再度走出房间，天色已经黑了下来，我走至他的房门前，想进去向他道歉。
可是站了许久都没有勇气。
其实我的心里还有些许不甘，就算是我不对，他再生气怎么也好，怎么能说这样的话。
他说我不配，是彻底伤了我的心。
我真的还要留在这里强颜欢笑么？祈殇已经不要我，我死皮赖脸留下只会更加惹他厌烦罢。
最后，我还是没有敲响他的房门，灰头土脸地回到房间收拾东西，我打算明日一早先去与月娘说一声，让她在别处给我安排个住处，然后再搬出这里。
夜里，我如约去了后山与冷情会面。
虽然我梳洗过，冷情还是察觉到了我的异样，开口询问，我已经哭不出来，只得凄凄一笑。
“今天我与祈殇闹翻了，他不要我这个徒弟了，我也收拾好了东西，打算明日就搬出篱笆小院。”
他望着我，眼中透着一丝忧心，“你真的决定了？”
我点点头，有些无奈地说道，“他不要我了，除了离开，我还能怎样？死皮赖脸留下等到他下逐客令的那个时候，我只会更加伤心。”
“这件事情，我没有办法帮上你，只能由你自己做决定了。”
“我知道，你帮我的，已经够多了，对了，上次我不是托你去看阿穆的么，她这些日子过得还好么？”
冷情望着我似很难启齿。
我笑笑，低声道，“你说吧，既然我能容她把孩子生下来，便不会在意那么多。”
他沉默了片刻才道，“她过得挺好，蓝蕼单独拨给了她一处屋子住，平日里也有丫环照顾她母子的起居。”
我轻轻一叹，“当初我也是想了很久才做出这个决定，但是当我听得阿穆为蓝蕼生了个儿子，我还是不能释怀，但是我知道阿穆身上所承受的痛苦定比我多上千百倍。”
冷情从衣袖里取出一封信交给我，“这是她拜托我交给你的，她说她不能离开王府来看你，想要说的话都写在这封信上了。”
我接过他手上的信，小心翼翼地藏好，我喃喃道，“真想见她一面，可真的见了面我不知道该对她说些什么，她变成现在这样，都是我的错，是我没有能力保护她。”
“你已经尽力了，不要再自责了。”
我侧眼望着他，“冷哥哥，这一年来我为了能练得速成，几乎废寝忘食，如今已有小成，不妨我们今日比试比试，你一定要拿出十分的实力，千万不可想让。”
闻言，他微微一笑，“你想比什么？”
我想了想道，“就比试剑法罢，我对我的逍遥剑法最有信心。”
的确，这几年里，我练得最好的莫过于逍遥剑了，我只是知晓就算拼尽全力也无法取胜，可是我没有料到的是我一向引以为豪的逍遥剑法在冷情面前竟是这样不堪一击。
仅仅不过几招，他便轻而易举将我制服，我心里又是气恼又是不甘。
我有冷情给的十年功力，再加上这些年拼命地练习，为什么还是没有一点进步，我连冷情十招都接不了，如何能胜得过蓝蕼。
我将手中的长剑狠狠掷于地上，冷情走上前替我将长剑捡起来，他缓声道，“不要这样逼自己，再这样下去，你的精神会崩溃……”
我凄苦一笑，其实我的精神早已临近崩溃边缘，我只是一直在硬撑着罢了。
“冷哥哥，其实我根本就没有习武的资历对不对？”
我目光直视他，他沉默不语。
“你不用说，我也明白，你给了我十年的功力，这些年我却依旧没有所成，或许我可以换一种方式……”
“公主，你的意思是……”
我凝望着他从他眼里读出一丝担忧之色，我笑道，“我不会放弃习武，但除了习武，我想我还要学别的东西。”
冷情望着我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我自嘲一笑，“冷哥哥，你知道当初蓝蕼送我来这里时，曾经发了什么样的毒誓么？”不等他回话，我便又道，“他说，他日后若是不幸爱上我，自当剜心蚀骨，死后下无间地狱，永世不得超生！所以对他来说人世间最痛苦是事不是被我打败，而是爱上我。他害怕有这么一天，而我偏偏就要让他爱上我，我要他后悔当日是誓言，我要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低声道，“这样做真的值得么？”
“值得，只要能报仇，对我来说，什么都是值得的。”
“所以……”
“所以就算祈殇他不赶我走，我也要离开篱笆小院，学琴就到此为止，就当是浮华清梦一场罢，梦醒了，我还是要继续做我的事。”
冷情侧对着我，黑夜里，我看不清他脸上的情绪，许久他才道，“你既已做了决定，我亦阻止不了你，这么多年的相处，我太了解你的个性，自己决定了的事无论比别人说什么，你都不会改变的。”
冷情说的没有错，我就是这么一个倔强，执拗的人。
夜里，我回到篱笆小院，路过祈殇的房间，他房间里还亮着烛火，这么晚了他还未休息，这个时候，他又在做什么呢？
我低声叹息，心头不免苦涩，想要彻底放下他，谈何容易。
回到房间，我坐在木椅上，看着面前空空的琴架，又是一阵难言的痛楚，七弦琴是我拜师时他所赠，如今我要离开了，竟然连我最宝贵的记忆都带不走。
我躺在床榻上没有一丝一毫的睡意，心烦意乱之下，拿出了冷情给我的可以提升功力的内功心法。
我盘膝而坐，开始运功。
真气开始在内里运行，渐渐的，我的丹田处有些胀痛，然后我感觉到真气在我的各大经脉在四处乱窜。
不好，那是走火入魔的前兆。
我想收回功力，可是身体已经不受自己的控制，体内的真气蹿动得越来越快，我甚至感觉到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在蠢蠢欲动，就要破体而出。
我从床榻上翻遍下来，撞到了摆在窗口处的屏风，我浑身的骨头好像散了架一般，根本就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
好难受，先要叫喊，喉咙如火烧一般，一个声音都发不出。
难道就这样死了么？不行，我不能死，大仇未报，就这样死了，我怎么能甘心，绝不甘心，所以我不能死……
我挣扎着拼命往前爬，我想爬出房间向祈殇呼救。
师父，师父……
我的视线越来越模糊，思绪越来越浑浊，朦胧之间，我仿佛听到了房门被推开的身影，我吃力地睁开双眼，是眼前是一抹白色的身影。
“师父，师父……”
我仿佛做了一场梦，梦里有慈祥的父王，他一如既往地将我抱在他那不算宽厚的膝盖上，双手温柔地抚过我的脸靥，一声一声唤着我的名字。
“倾月，倾月……”
“父皇，不要走，不要抛下儿臣，不要……”
我猛地从床榻上坐起，望着去眼前床帘，我呼出一口气，原来真的只是一场梦境。
转念一想，不对，昨夜，我明明已经走火入魔，命悬一线了，怎么现在又恢复如初了，动了动身子，也没有任何不适之感。
我记得昨夜在最后昏迷的时刻，我似乎看到了祈殇的影子，难道真的是他出手救了我么？
我真胡思乱想着，房门突然被推了开来，祈殇走入我的房间，手里端着一碗泛着热气的汤药。
他走至床榻旁，将手中的汤药递给我。
“这药是调理内伤的，趁热快些喝了。”
我从他手上接过汤药，放在唇边就被那扑鼻的苦涩之味呛到，我蹙眉，抬头悄悄地瞅了他一眼，却发现他正静静地凝视着我。
我一阵心虚，连忙将药一股脑儿都喝了下去，可是一不小心又呛到了气管，我捂着嘴拼命地咳嗽，几乎落下泪来。
他取了一块白色的丝帕递给我，我接过拭去挂在嘴角的药渍。
我垂下眼，不敢看他的眼睛，很多话想要与他说，却不知从何说起，无可奈何。
房间里一下安静下来，他转身要走，我一时慌张，伸手牢牢地抓住了他的衣角。
“师父，昨天是你救了我么？”
他止住脚步，侧过身目光直视着我，“你走火入魔了，昨夜若是我晚来一步，你就会因为筋脉具断而全身瘫痪。”
后果虽然早已预料到，但是听得祈殇的话，我还是怔了一怔，看来昔日冷情不愿让我练速成的恐怕也是这个原因。
“你到底在练什么？”
我抬头望着他，抿着嘴唇手足无措，像是个犯了错的孩子。
他的目光一刀刀似乎能将我凌迟处死，我从枕头底下取出秘籍交给他。
“这一年多来，练琴之事，你的精神一直都恍恍惚惚，原来是因为这个，为什么要练这样的内功？你知不知道后果？”
他质问的话语，使我心里越发委屈，我哽咽地说道，“我为什么要练这样的内功，其中的缘由难道你真的不知么？”
他轻叹一声，眼中掠过一丝忧虑之色，“你这样做，最后受伤的只会是你自己。”
“我还有选择么？我已经不想再伪装下去了，你明明知道我的身世，你却还是收我为徒，这又到底是为了什么？你的身上隐藏了太多的秘密，我一丝一毫都不了解你，可是你却早已看穿了我，这对我来说公平么？”
“我的确早就知晓你的身世，我之所以不说就是不想伤害你，没有想到最后还是伤了你，如果你现在这样痛苦是因为我，那么我只能说对不起，我是这几年没有把你教好，我也实在不配做你的师父。”
听得他的话，我笑了，笑得连眼泪都止不住往下落。
“你早就不想要我这个徒弟了罢，今日终于找着理由赶我走了，其实你不用这样着急，就算你不赶我走，我自己也会走的。”
他讽刺一笑，“我从未想过赶你走。”
“话已至此，还有什么想不想的，我们终究不是一条路上的人，终究做不了一辈子的师徒，离开是迟早的事。”
说罢，我便翻身下榻，将放在床榻最里侧的包袱取出来背在肩上。
我看着他，深深地凝视着他的眉眼，白纱之下是怎样一张脸，我还是不知，可是尽管这样，我还是想记住他，深深地记住，哪怕只有眉眼也好。
还记得当时拜师的时候，我的身高还不及他的腰间，如今我已经到他的胸口处了，我长大了，他却丝毫没有任何改变。
我在他面前屈膝跪下来，对着他盈盈一拜，待我再次抬起头，泪已润湿了眼眶。
“师父，请允许我最后一次这样叫你，这些年你对我的恩情，我永远都不会忘记。”
“我是太失责，还是你隐藏得太好了，这些年我原本以为这些年你已经慢慢把过去放下了……”
我摇摇头，“永远都不可能放下，因为仇恨太深，我每天夜里都不敢入睡，我怕会被恶梦惊醒，我怕会被蓝蕼掐着喉咙，这样的感觉生不如死。”
他侧对着我，目光落窗外的院子，那里的一草一木都是他精心种植而成的，只有在照料这些花草时，他的眉角才会淌过丝丝温柔之色。
而对于我大多时候都是严厉或陌生的，这几年，我们每天所见的不过就是练琴的那两个时辰，除了练琴之外，我从未找过他聊天，他也不会主动来找我。
可就算是这样，我对他还是越发迷恋，甚至那种想要抑制的情愫越来越浓，随着时间的辗转一点一点渗入我骨血之中。
我从来没有想过，原来喜欢一个人也能让自己这么痛。
我从地上站起，背着行囊缓缓从他身边走过，“师父，保重……”
“等等。”他突然开头唤住我，我抬眼望着他，他转身走回了自己的房间，过了片刻的工夫，他怀抱着七弦琴走至我的面前。
“你要走，我阻止不了你，这把七弦琴是当初拜师时我赠给你的，现在你要走了，也把它一起带走罢。”
我侧身拭去眼角的泪水，低低道，“七弦琴是你心爱之物，还是留给你自己罢，或者以后你收了新弟子，再把琴转赠给新弟子好了。”
“我当初说过此生只收你一名弟子，便不会再收别的弟子。”
我心里一瑟，泪又倾泻而出，我伸手出颤抖地从他手里接过七弦琴，小心翼翼地把它捧着怀里，如若珍宝。
我肩上背着行囊，手里捧着七弦琴，一步一步走出篱笆小院。
三年了，我在这里住了三年，如今还是要走，今日一走，怕是没有机会再来了罢，怕是也难再见到他了罢……
在一起朝夕相对整整三年，我从来未在他面前表现出任何爱慕之情，临走的时候，我都没有勇气开口告诉他。
师父，我是这样的喜欢你，你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表情，因为你喜爱白衣，我从此只穿白裙，师父，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喜欢你，可是你从来都不知道，以后也不会知道……
我不敢回头，我怕一回头便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我怕我会不计任何后果扑进他的怀里大声哭泣。
我只能不断地把泪水往肚子里咽，师父，再见了……
我去了听月楼的会客厅找到了月娘，月娘见我背着包裹，双目通红的模样也吓了一跳。
“这是怎么了？”
我将包裹放下来置于桌上，望着她道，“我从篱笆小院搬出来了，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所以来劳烦月姐姐了。”
月娘笑道，“你莫不是与祈殇吵架了罢，所以才负气出来的。”
我摇摇头，满目认真的望着她，“不是负气，是真的，我以后不会再去篱笆小院了，我和祈殇的师徒情分也到此为止了。”
“这是为何？夕日，你唱的是哪出啊？”
“我不想再学琴了，这三年，我在琴艺上一直在都没有很好的造诣，继续学下去只会浪费时间，月姐姐，我已经十五岁了，不能再耽搁了。”
月娘望着我，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她道，“没有想到你会舍得离开祈殇，既然祈殇也同意，那好吧，除了揽月阁，你还想去哪个阁？”
我想了想道，“哪个阁最能学到魅惑男人的手段，我便去哪个阁。”
月娘望着我，眸子掠过一丝异色，她笑道，“你这丫头，倒不是个省油的灯。”
“当初我被蓝蕼送来这里的时候，我便已经没有选择，只不过这两年，我一直在自欺欺人罢了，现在梦醒了，我也是时候做我认为该做的事情了。”
“那你去霓裳阁罢。”
我猛地一惊，“霓裳阁，那里都是男子，我去那里能学到什么。”
月娘轻笑道，“正因为那里都是男子，你才能学到你想要的东西，待会儿我让思慕待你去找霓裳阁的阁主。”
我点点头，月娘伸手拍拍我的肩膀，柔声道，“你在霓裳阁只有一年的时间，怎么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学到东西，便都要靠你自己的本事了。”
最后，月娘唤来了在花厅侍奉思慕，让她带我去霓裳阁。
一路上，思慕不停地惋惜，她说，“跟着揽月阁主学琴多好了，多少女子做梦都梦不来的事，你却就这样放弃了。”
我不放弃又能如何，留下来只会让自己更不开心。
“思慕姐姐，你跟是说说霓裳阁的阁主罢。”
“你说霓裳阁的阁主？”
我点点头，她笑道，“霓裳阁是以阁主的名字命名的，因为阁主就叫霓裳，除了揽月阁的阁主之外，他也是一位十分了不得的人物。”
从思慕口中所知，原来霓裳也是个男子，而且长得美言不可方物，在凤凰城里，不管男子还是女子只要一堵他的容貌，都会为他而神魂颠倒，一掷千金。
听得她的表述，我简直不敢相信，天底下还有这么美的人么？
我见过那么多美男子，当初的若叶哥哥，还有与他长得相似的南晏国国君流迦，冷情哥哥，甚至与我有着血海深仇的蓝蕼，他们的容貌已算是世间少有。
我很难再想象比他们长得更美更俊的男人了。
思慕说，霓裳阁的阁主和揽月阁阁主可以说是并驾齐驱，难分上下，霓裳美艳妖娆，热情似火，而祈殇都绝尘脱俗，宛如谪仙。
我不信，但是当我见到霓裳的那一瞬间，我震惊了。
一头墨黑及地的长发，还有火红似血的衣裳，我怔怔地望着他，他那双美丽狭长的凤眼轻轻一跳，瞬时间我仿佛听到了山川冰雪消融的声音。
我从来没见过长得如此美的人，他的美足以让时间所有男子黯然失色，所有女子都为之癫狂。
思慕说得一点都没有错，霓裳阁阁主果然举世无双。
他见到我，很热情地挽住我的手臂，上下打量了许久才道，“哎呀，这么水灵的小姑娘，是月娘送来给我的么？”
思慕笑道，“他叫夕日，先前跟着揽月阁阁主学琴，如今月总管让她来霓裳阁学艺。”
《一夕错嫁为妾：妖妃惑君心》这本书人物个性鲜明，文笔不错，故事也很吸引人。大力推荐，是不错的一篇文(*๓´╰╯`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