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颜坚持出院的那天，外面下着雾蒙蒙的小雨。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就很想回家，也许是看腻了窗外那再也不会出现那人身影的风景。
自那天之后，季书燃没有再来过医院。而那份离婚协议就像梦境里突然出现过的一只白风筝，过隙尘封，不容轻启。
葛珊偶尔带来一点公司里的消息。尔虞我诈，离间嫌隙。
最后她说，自己也辞职了。
“说实话，就季书燃那张紧绷的老K脸，看得姐都要月经不调了。你呐？我弟来找过你吧？怎么样这么样，你婚离了没啊？”
简颜被聒噪得哭笑不得。最后决定，趁谁也不知道的机会，自己办了出院。
她以为今天的别墅，依然空荡荡。她以为今后的别墅，都会习惯这种空荡荡。
但着实没想到，季书燃竟然会在家。
“我以为，你……没这么早出院。”季书燃坐在楼下大厅的沙发里，膝盖上放着的笔记本。修长的手指快速敲击着日理万机一样的节奏，他眼睛红红的，胡茬貌似熬了几个周遭。
“我还好……”简颜放下行李，简单吐出几个无法承接的字。
“等我把这封邮件回掉，就上去收拾东西。哦对了，李嫂回老家了，你要需要佣人，再找——”季书燃挑了下眉头，目光并没有在简颜身上多停留。
“不用，我可以照顾自己。另外，你也不用那么急着搬走，我……”简颜哑了哑声音。每一次对话都仿佛逃不了卑微的宿命，这种感觉，让她真的很难受，“我只是收拾点换洗的衣服，手续没办完，等下就回医院。”
她撒了个小谎。
“随你。”季书燃垂下头，噼里啪啦一阵敲击后，关了电脑，“签好字了么？”
简颜闭了闭眼，无可回避的话题终于打开两人之间你追我躲的距离。
“还是签我那份吧……我放弃所有的婚后权益，可以把不良影响降低到最小。”简颜缓了缓，道：“我知道公司现在有些动荡，这个时候你主张离婚冻结股份资产，会很不利的。”
“怎么？施舍我啊？”季书燃冷然一挑唇角，“告诉你简颜，我能爬到今天这个地位，是因为我是一只能把所有的碎骨烂肉都嚼碎了咽下肚子的老虎。我用不着你为我操心。更何况，阿悠会保佑我，无论发生什么，都能勉力渡过。”
简颜的心微微漏跳了一个节拍。她以为自己应该早就习惯了这种程度的疼痛节奏，然而，还是不行呢。
深吸一口气，简颜缓缓说道：“书燃，你先冷静点好么？我听说……马克斯带着设计稿专利跳槽了，跟王繁荣去合作。你父亲重病在床，遗嘱尚未尘埃落定。你弟弟刚生了一个男孩，现在跟你二叔沆瀣一气，可能要在季世集团的董事会内部做些动作。这个时候，你——”
“简颜你还有完没完！”季书燃厉喝一声，上前一拳咚上了墙壁。简颜本来就很虚弱，虚晃着往后靠倒。
咫尺之间，两人的呼吸一顿一拍，凝结了陌生的距离。
“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必要跟我装？你要是真的为我目前的处境考虑，就不会把之前未完成的设计稿都透露给马克斯！还有那个葛珊，只要你看好她，别让他爸在关键时候给我使绊子！至于其他的，你还能为我做什么？同我弟弟去争家产？你是想也给我生个儿子去抢将来的遗产份额么？简颜，我要是想走这一步，随便找个母的就可以，又不是只有你有肚子！”
季书燃的话让简颜不大不小地吃了一惊，缓了缓精神，她哑然否认：“我并没有把那些未完成的设计稿……书燃，你说马克斯带走了我们团队之前留下的所有……”
“你别再跟我耍花样了。王繁荣手里拿到的，就是我们季世去年主打的流行设计专利品。你要是心里没鬼，当时我让你回来季世设计部，你怎么不敢答应？”
“那是——”简颜只觉得手心发抖，心里发烫。
反正季书燃对她的误会已经不止一件两件了。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呢？
看到简颜定定地靠在墙壁上，半晌不言语。季书燃突然越发觉得无趣了起来，他放开手臂，幽幽转身道：“该说的我已经都说了，我们之间……就算两不相欠了。你把协议签了，多余的话不必再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