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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去春来,老迈的石榴树绽出了新芽。旧的枯叶落在八十年代的风中,新的嫩叶沐浴的已是九十年代的阳光。玉秀每天在石榴树下编毯笆,不知道有多少翠绿的竹子在自己手中变成了干巴巴的毯笆卖出去,自己却没落下几个大钱。玉秀仍是心满意足的,看着三个孩子春笋一样往上抽节,玉秀只觉得比喝了蜜还甜。穷虽穷,眼下的日子是平静而温暖的。有时穷得急了,浑身的骨头都支撑得发酸了,玉秀就一遍一遍地回想分家那晚上的事。
曹万川还没回来,堂屋里已坐满了公公婆婆请来的人。玉秀把自己关在自己的房间里,倾听他们的谈话。婆婆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向人哭诉,你们给评个理,这还有没有王法纲纪天地尊亲?她天天吃这个家,四张嘴呐,哪一张嘴不是吃人物件?这个家都给她吃光偷光了,现在她反倒打一耙,说挖她的钱!我是活不下去啦!婆婆还想说下去,却给张凤嫂截断了话头。张凤嫂说,这里坐着的都是村里的长辈,是好是歹,你把她叫出来,双方对薄,凡事总扛不过一个理字。李桂芬附和道,大妈,你就把她叫出来,当着大家的面给你磕头下跪。婆婆哭得一抽一抽的,现在她钻进老鼠洞不出来了啊,反正我也惹不起她,今晚请大伙来,只求把这个家分清爽,骨头吃了万年饱,噎死了我也不怨谁,免得以后再说我们挖她的钱!众人听了,都不言语。曹万海忽然哼了一声,这是她自找的,就算男人有天大的本事,他们四娘母没分到一分田地,还能飞上天不成!……玉秀坐在床上,把三兄妹拉到身边,沉静地问,这些人欺负我们,你们怕不怕?三兄妹齐声说,不怕!玉秀笑了。玉秀低声说了句什么,三兄妹拉着小手,出去了。
三兄妹不动声色地走到堂屋中央,彼此紧紧拉着小手,背靠背,盘腿坐在地上,目光在周围每个人的脸上冷冷地流过。停电了,煤油火摇摇曳曳,所有人安静下来,对着三兄妹,嘴巴洞开,脸上的表情暧昧不明。
家终究还是分了。曹万川带着建筑队的人,在大门边盖了两间小平房,墙壁上抹的石灰还未干,一家五口就搬了进去。搬家那晚落了雨,风忽忽地吹过那棵高大的石榴树,夹着指头大的雨点,噼里啦砸在石棉瓦屋顶上。玉秀感觉新房子是一面鼓,自己睡在鼓的内心里,说不出地安全、温暖。孩子们在隔壁房间睡了,玉秀怎么也睡不着。玉秀的身子渐渐烫起来,一股极其温暖的气憋在胸口,咽不下去,吐不出来。玉秀抓过曹万川的手,放在自己身上。曹万川吓了一跳,怎么这么烫?是不是病了?玉秀两眼半合,喘息着,不是,我只是高兴,……我也不知道。玉秀拉着曹万川的手在自己身上游荡,胸脯起伏越来越快。渐渐地,曹万川给她弄得迷乱起来,一翻身,把她压在身下。雨越下越大,疾言厉色地扫过秋天的大地,摧枯拉朽,所向披靡。那棵石榴树的枝桠一阵一阵扫在屋顶上,玉秀痛苦地呻吟,石榴花……那些石榴花。雨声太大了,曹万川没听清玉秀说什么,但他喘息着说,我知道的,我全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