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玉儿陡然脸色一变，不是疼惜王妈那条人命，而是看懂了兰君薇眼里的桀骜。那个乖顺到了极致的小绵羊，怎么在这一刻突然变了模样，变成了一只危险的野兽了呢？
浓郁的气息，沉重而危险。
兰君薇默默地看着陈玉儿，眼神镇定没有一丝一毫的慌乱。她还记得在自己年幼的时候，怕眼前这姨妈怕得厉害，甚至于之后荣升皇后，那仍旧是她挥之不去的阴影噩梦。
兰君薇只看了陈玉儿一眼，过去所有的仇恨在一瞬间涌上心头。眼前这个可恶的女人，从未有一刻将自己当成了官家小姐，无时不刻寻着机会要虐待自己。在雪地里要求自己罚跪，整晚整晚抄写经文，她自问自己从来没有招惹过陈玉儿，但是她眼中从来没有一刻容得下自己。
兰君薇轻轻叹了口气，以前的她是太天真不明白，不过现在已经彻头彻尾地知道了。不是所有的忍让和礼让都能换来别人的善待，有时为了不被欺负，只有做到比那人更狠。
陈玉儿将目光转向一旁，不知道为什么和兰君薇对视的话，她竟然会产生一丝怯意。从外表上仍旧是那个可怜寻常的女人，可是骨子里却好像变了一个人一般。
尤其是那双眼睛，简直如同苍鹰一般，锐利冷寒。
“王妈是你杀的？”陈玉儿端出一家之主的架子，若是换做寻常，只怕兰君薇早就跪下来痛哭流涕了。
可是，现在她用一种非常平和的眼神看着陈玉儿，在气势上未曾有一丝一毫的逊色，“对，王妈是我杀的，不过是错手，而且是她先招惹了我。”
兰君薇说得理直气壮。有不少丫鬟和家丁都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但是不敢靠近，只能远远观望。虽然听不清楚他们到底议论了什么，但是从他们惊愕的表情中就可以猜得七七八八，这年头可从来没有人敢这样违抗太太。更何况兰君薇在府上没有半点后台，她拿什么和太太斗？
陈玉儿脸上的表情有些尴尬，显然是没有习惯兰君薇现在的模样。不过尴尬只是一瞬间的，下一刻再一次变成了很绝，“君薇你承认了也好，只是杀了人就得担负起责任，你虽然是我侄女，但是也得遵循法律，不要怪我心狠手辣要大义灭亲了。”
兰君薇轻哼了一声，陈玉儿早就看自己不舒服，现在不过是寻了个理由将自己推入地狱罢了。她非但没有一丝慌张，反而露出淡淡的笑容，许是觉得她刚才的话未免有些太可笑了。
“无妨无妨，”兰君薇摇头，脸上多了一抹冷然的笑容，踱着步子走到陈玉儿的近前，表面上倒是恭敬谦和，只是话语如同藏着利刃一般。
“根据律法，如果下人对主人施加暴力，那么主人有权利决定那人的生死。”兰君薇引出当朝律法，她做皇后的时候还得帮忙处理朝廷之上的事情，所以对律法非常熟悉，只是没有想到有一日会用在这地方。“还是姨妈觉得我这个兰家的小姐，是有名无实呢？”
重剑无锋，兰君薇这句话说得客客气气，但是里面的陷阱却一个接着一个。倘若陈玉儿仍旧以王妈的事情责怪自己，那就是一巴掌打在了兰家的脸面上。
兰碧城虽然不想承认兰君薇这个女儿，但是一定非常爱惜自己的颜面。可如果陈玉儿默许了兰君薇的话，那么就不能再用王妈的死来责怪兰君薇了。
陈玉儿皱着眉头，不可置信地看了兰君薇一眼，这个丫头可真是厉害，一句话就逼得自己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怎么以前不知道她有这个本事？
不过陈玉儿到底是见过些世面，兰君薇也知道她可不是自己一句话可以唬住的。
果然，陈玉儿轻轻摇头，“君薇说得是哪家的话，你自然是兰家的小姐，可是你凭什么说王妈对你动手呢？”她说完之后看了看地下已经死透的王妈，轻哼了一声。
死无对证，就算王妈对兰君薇做了什么过分的事情，也没有办法对峙。
兰君薇干脆地挽起自己的袖子，手臂上到处都是鞭子打过的痕迹，新伤旧伤层出不穷，不过此刻的她可没有觉得半点疼痛，只一双眼睛冷冷地挖了陈玉儿一眼。
“姨妈，这些伤口足以证明王妈对我动粗了吧。还是说你宁可相信一个死去的下人，都不愿意相信兰丞相的女儿？”她再一次将兰碧城搬了出来，虽然知道自己在兰碧城的心里没有丝毫位置，但是这一将军，陈玉儿也不敢招惹她吧。
隐忍，换来的只是变本加厉的欺负。
所以倒不如狠下心来，将整个王府捅个天翻地覆。
陈玉儿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她还是太低估兰君薇的本事了。但是这个时候万万不能放过兰君薇，不然自己在这个家里，哪还有半点家主的地位？
“君薇，我自然是相信你的。但是这事情我一个人没有办法做主。要不然你先去柴房面壁，然后等到你家姨父回来，再让他做主呢？”
陈玉儿脸上堆着笑，“就算你不用对王妈的事情负责，可是到底闹出了人命，面壁思过应该不过分吧。”
兰君薇点头，这不过分。而且她也不愿意将陈玉儿逼得太紧太急，她更愿意用另外一种方式，去慢慢折磨这个曾经折磨自己的女人。
“妈，你就这样放过她了？要知道她可是杀了人！”陈玉儿知道暂时不能招惹兰君薇，但是王娟茹不知道，她看不惯兰君薇很久了，自以为抓着一恶搞非常不错的机会。
兰君薇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一双眼睛只是停在陈玉儿的身上。王娟茹根本就没有办法做主，所以她也不会在乎她说了什么。
“等你父亲回来再说吧。”陈玉儿叹了口气，说是等王连成回来，可是事实上这不过是她的缓兵之计，她想知道为什么兰君薇突然像是变了一个人，而且到底是什么原因促使她发生了如此改变。
不把这个弄清楚，她现在也不大敢动兰君薇。
兰君薇看了看不远处的柴房，非常顺从地走了进去，镇定自若，没有一丝一毫的惊慌和难堪。
第一次的交锋，她知道自己占尽了上风，但是却不为所动。
她要让陈玉儿死，要让王娟茹死，要让整个王家鸡犬不宁，要让那些对不起自己的人，都尝到深深的恶报。
她承认自己是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这一世就是要拖着那些欺负她的人下地狱去。
柴房里一片黑暗，但是兰君薇心中敞敞亮亮。
柴房里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但却依稀可以见到数双斑驳的眼睛。
兰君薇习惯性地往后退了一步，然后轻轻出了口气，又朝前走了几步，“你们出来吧。”
兰家人和寻常人家不一样，身体中独特的巫蛊之血，让他们可以在任何时候看到附近的亡灵。只是兰君薇以前很不愿意和他们打交道，认为巫毒之术是邪魔外道，所以就算天生异禀，也从未用过。不过现在她既然决定要让所有负她之人都尝到深深教训，自然需要借助更多的力量。
在兰君薇的面前，慢慢出现了三五个亡灵。
其中一位分明上了年纪，猜想便是这些亡灵中的长辈。死了的亡灵和活着的人都是一样，有着非常森严的等级制度，有的万人之上，有的只能被人唾弃。
“你是兰家的小姐？”长者将兰君薇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这世上能使用巫毒之术看到他们的人不在少数，但是唯有兰家天赋异禀，可以自由驾驭任何亡灵。
当然，这仅限于登峰造极的时候。
兰君薇点头，用手撩开额头前的刘海，额头中央印着一朵妖~娆的彼岸花，即便是在漆黑的柴房里，依旧散发着瞩目的光芒。
长者点了点头，显然已经认可了兰君薇的身份，不过旋即非常遗憾地叹了口气，“你虽然是兰家的后人，天赋也是不错，但是奈何巫毒之术荒废多年，只怕将来也成不了什么气候。”
巫毒之术体系庞大，须得从小就开始培养训练，兰君薇虽然现在不过十五六岁的身子，但已经错过了最佳的训练时间。
兰君薇不置可否，她从未系统学习过巫毒之术，也不知道这其中到底蕴含着多少的东西，但是她一向性子使然，既然决定要做一件事情，是断断要做到最好。
只是寻了一个地方坐下，懒懒地看了老者一眼，“说吧，你们突然出来，有什么打算？若然是打算同我交易，那就痛痛快快说了条件，能同盟就同盟，不能同盟就大路朝天各走半边。”
她喜欢干脆，可不喜欢兜兜转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