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下，烽烟漫卷；横尸中，黑鸦欢歌……
战场尽头，一个满脸泥污的小男孩握紧拳头，眼神坚毅。
“我要学习仙法，灭春秋一国！”
在他面前，站着个老者。此人衣衫褴褛却目光深邃，似乎是游走四方的智者。
他轻轻点头，内心却在暗自叹息。
一老一少的身影，在夕阳下渐渐拉长，远去。
……
月余。
“你看此山，高逾万丈，人不足其万一。然数日后，吾二人必踏其于足下，傲立巅峰。心无畏者，天地亦莫能阻……”
老者手持木杖，稳步前行，讲述自己大半生的感悟。
男孩在后，身穿皂色短衣，洗净了污秽，显得利落而有灵气。
他听着老者的话，若有所思，只是明亮的眼神中带着一抹挥之不去的暗淡。
“我孟达国，也曾有此钟灵毓秀之山……”
此地，非孟达，亦不是春秋，而称作南楚。
南楚国有仙宗，名为白溪。半月后，白溪开宗收徒，这两人便是奔着收徒仪式去的。
“胸怀天地，万物莫能拒也，此乃强者……”
老者边说，边在心里暗叹。
这孩子颇有悟性，却太过压抑、偏执。任谁，亲眼看到家国覆灭，都会如此，何况他才十一岁。
“呵！蝼蚁之辈，还敢妄谈天地！”
此时，一白衣公子带着护卫两人从身旁经过，出言讥讽。
“在尔等眼中，修仙之人飞天遁地，无所不能，就是天地。天地若要你死，汝绝不能活。胸怀天地，可笑！”
对此人的话，老者笑而不答。
男孩也不答，因为他隐隐觉得老者说得对，即便自己不懂。
那人自讨没趣，加快了脚步。两护卫回头，森然看男孩一眼。
显然，白衣公子也是去参加白溪宗收徒仪式的。
“此人虽气度不凡，但终究见识浅薄，难成大器。”三人走后，老者笑道。
两人脚步不停，一步步朝万丈高山走去。
一路，男孩只是笑笑，从未开口。
十四天后，他们依旧没能登顶。
半山腰上，有片广场，数百人聚集在这里，有老有少。这些人，有不少都是这些天超过两人赶到这里的。
他们大多穿着华贵，有人随从。
更有甚者，坐轿子或骑马而来，趾高气昂。如男孩这般寒酸之人，不多。
但他毫不在乎，静静站在老者身旁。
“他人笑你我衣衫褴褛，我笑他人为世俗所困。心若无羁绊，便是洒脱，何需在乎他人目光。”
老者声音不大，却也不小。
此言一出，立刻引来周围不少目光。
鄙夷、嘲讽、不屑一顾。
好巧，那日的白衣公子又出现来了。他摇着竹扇，风度翩翩，言辞却很犀利，“若今日仙宗上人觉得你们衣不蔽体，有伤大雅，将你赶走，你可还能洒脱？”
围观之人顿时露出感兴趣的神色，甚至远处的也向这边靠了靠。
公子王孙，最爱热闹。
“为何不能？”老者反问。
“哈哈哈……”那人大笑，“在场诸位觉得这小子有拜入白溪仙宗的可能吗？”
“他若能入宗，我从这里滚下山去。”他身后护卫立刻大声道。
人群哄然大笑。
“若他被看中，老夫给孙儿的银两分他一半！”
“我从此是他小弟！”一穿着红袍的世家公子附和道。
……
人群喧闹，处于风口浪尖的两人却神情自若。
“故弄玄虚！”
那白衣公子脸色有些难看，“就算你能入宗，本公子也要让你后悔！”
此话，他没说出口。
喧闹之时，忽有钟鸣响起，人群立刻安静，抬头看去。
柔和白光从头顶撒下，取代了骄阳。阵阵清香夹杂在徐徐而过的微风中，让人沉醉。
嗅一口，身心轻盈，飘然若仙。
光芒凝聚，结成一面镜子。镜子里，却不是广场上的景象。
一道瀑布自天际垂落，水汽弥漫，凉爽宜人。只只白鹤从瀑布中飞出，体态轻盈，纤尘不染，滴水未沾。
白鹤背上，站着一个个少年少女。
少年飘逸，少女柔媚。他们面带笑容，乘云驾鹤而来，撞破镜子，如画中佳人复生，飘落在广场尽头。
那里，不知何时升起一座高台。
“我等见过仙宗上人！”
方才不屑的王孙公子、世家诸侯们纷纷行礼，态度恭敬诚恳。唯老者与男孩，依旧面色不变，亦不行礼。
如此，十分扎眼。
高台上，三男一女。
男子相貌普通，却因修习仙法，自然带上一种出尘气质，比那些个穿着华丽的公子，不知高贵几许。
那女子面容姣好，嘴角噙着淡淡的笑，加上凹凸有致的玲珑娇躯，让人不经意间就想靠近。
三个男子中，一人目光始终停留在女子身上。
另外两人，眼中的傲气无法掩盖。目光扫过全场，看到并未行礼的两人时，眉头骤然紧皱。
圆脸之人没动，那长脸青年伸手一招，有云飞来落在其脚下。
他踏云，飘出，来到二人头顶。
“汝二人，见吾上仙，为何不行礼？”
“人生而平等，你为何要高人一等，让我行礼？”老者笑问。
此人不善言辞，眼珠一转道：“他人都行礼，独你二人站立，莫非你二人以为，自己比他们高贵？”
说着，将修为暗暗放出，形成压迫。
男孩有些颤抖，老者却浑然不觉。
他上前半步，压迫骤然消散，再次一笑，道：“他们行礼，是自觉低人一等，而非如阁下所说，我比他们高贵。”
“这……牙尖嘴利！”那人无话辩驳，哼了一声回到高台。
他已在心中暗想，若此人待会测出资质一般，休想入宗。
其实，只要略有资质都能入宗。可谁让这两人不识好歹呢。
这边的变故，自然引起了台上三人的注意。
圆脸男子眼中也有愤怒，一只蝼蚁，还不一定能修炼呢，就敢如此狂妄。
那女子竟是在盯着男孩看。
原因无他，这个小孩表现得太平静了。仿佛，这一切与他无关。尤其是当她看过去的时候，对方竟抬头看了她一眼。
眼神平淡，没有丝毫火热，更别说畏惧。
有意思！
宗门中，太多人对她大献殷勤、谄媚讨好，如身后之人，无趣。
最后那个男子，身长七尺，白衣黑发，温文尔雅，算是个美男子。他看女子的眼神中，带着柔和、爱慕，以及隐藏得很深的，火热。
渐渐地，他发现女子的眼神竟停留在那无礼小子身上，心中便有了敌意。
“开始吧。”
女子与他身后的男子同时开口。那男子脸色一喜，立刻笑道：“月娥师妹，这可真是心有灵犀啊。”
月娥不想理他，两人也并非心有灵犀。
风白叫快些开始，是想看看那男孩的资质，然后趁机羞辱他一番，再将其赶走。
而月娥则是想看看，这个如此平静的小孩，在面对刁难的时候会怎么办。
闻言，圆脸之人袁元，长脸青年马四立刻赔笑道：“让风师兄、月师姐久等了，这就开始。”
这次是袁元，他飞到空中，清了清嗓子，朗声道：“我白溪宗乃南楚国正道门派，每三年招收一次弟子。尔等只要资质出众，就能入我仙宗修行。入我宗者，当胸怀天下苍生，行侠仗义，切不可如西楚魔宗极夜那般屠戮四方，祸乱修真界……”
此人显然十分享受这种高高在上的感觉，说起来便滔滔不绝。
直到风白咳嗽一声，他才言归正传，“现在，依次检查资质。”
声音落下，月娥便素手掐诀，不知从何处拿来一块黑石。吹口气，那石头变得足有一丈高，立在高台上。
最先上台的是个二十岁左右的少年。
他把手放在石头上，眉头紧皱，脸色憋得通红。半晌，没有丝毫反应。
“无修行资质，当为凡人！”马四眉飞色舞的宣布，他喜欢看这些弟子垂头丧气的样子。
很快又走来一人。
手放上去，微微颤抖。十几个呼吸后，黑石上终于亮起一丝黄光，随即暗淡下去。
“黄级半品资质，无法修行！”
马四笑得更开心了。他最喜欢的，是这种人。每次收徒，几人总能从这种人身上获得不少好处。
那人垂头丧气，正要离开，袁元走过来，拉住他笑眯眯地说：“师弟慢走，我这里有颗丹药，可提升资质。只要达到黄级一品，就能入宗修炼……”
那公子眼睛一亮，拉着袁元商量价格。
月娥、风白对此视若无睹。
另一边，测试还在继续。
方才嘲笑男孩的红袍公子以及最先找茬那白衣公子先后上台。手放上去的瞬间，石碑上分别亮起三道、四道黄光。
光芒说不上万丈，却是测试到现在最亮。
尤其是那白衣公子，满脸傲然，挑衅的看了眼神色依旧平静的小男孩。
“黄级三品！”
“黄级四品资质，当为天骄！”
马四的声音有些颤抖，袁元呆滞，不再劝说那些黄级半品之人买丹。这次能发现两个天骄，他们将获得很多奖励。
就连风白也有些凝重的看了眼那白衣公子。月娥微微点头，却没有太多兴趣。
她还在想那个男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