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早上升起晚上又落下去，小草秋天衰微春天又长了出来。白影忙于赚钱，一天也不敢放松，被骗去的钱又差不多苦了回来。这天回到家中，见入尘心事重重，像有什么事对自己说，又欲言又止的为难样子，白影忍不住问：有什么你就说好了，看你那满腹心事的样子。真不好意思对你讲，看你整年在外奔波劳累，我在家连个孩子都带不好。还要让你烦神。可这不说也不行了，我是管不好他了。白影吃惊地问：你说子实他现在学习不行了？不是什么，入尘没好气地说，现在他不想上学了，整天想着玩。上回和几个同学溜出去玩，旷了几天课。老师都找上门来了。这怎么行呢！白影一听急了。你没和他讲么。我什么没和他讲，我说你现在只有好好学习，将来考上大学，到城里能找个好工作。人家才不理你这一套呢。说什么人生到这世上就为找好工作来的。我说哪你能干什么？他说他想干的事多着呢。我说你现在什么都不能干，只有上好学。他就不理我了，还是那样子，我真的也没有什么办法了。不会这么严重吧。小孩子家不过一时什么地方转不过弯来。你帮他解释解释就行了。等他回来我跟他谈谈，你也不要着急了。白影很自信地说。
子实放学回家，见爸爸回家了，满心欢喜蹦跳着到白影面前，一见白影一脸严肃，板着脸坐在那里，心里惊了半截。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心想必定是妈妈告了状了。白影直接对他说：听说你现在不想学习啦？子实知道无法回避时，我想我是学不进去了。学不进去了？白影重复了一句。你怎么了？脑子坏啦？出毛病啦？子实低声说：没什么，学着费劲，学不下去了。你说上学费劲，你说世上还有什么不费劲的。你不读书，你想干什么？你能干什么？子实嘟哝着说：我也不知道干什么，这人为什么总要干什么？那我告诉你，你不是打工就是种田。要不就在社会上跟流氓混，随时准备蹲监狱。子实被逼急了，爸爸你听我说，人这样活着有什么意思，现在都是一个模子，不问三七二十一，人生来就是为了读书找好工作，会走路就上学前班，背1+1=2，接着史、地、政、语、数、外，头脑好用，肯用功，二十五、六岁把这些搞定了。人是背也驼了，眼也深度近视，再削尖脑袋四处打探物色钻营个好工作。一切顺利，安定下来，人也三十多岁了，人生最美好的年华都过去了，剩下人就抱着yu望苦度光阴吧。这还不算，又心血来潮，觉得自己挺伟大，很了不起的，必定要生个孩来实现继承自己的理想愿望，证实自己的伟大高明。好像这样就得到了快意，日子过的就充实了。你们不知道，现代人认识到人只有按自己的喜好，兴趣活着才有意义呢。
白影认真听儿子说完，你有什么兴趣？有什么喜好？我想就是嫌学习苦吧。听你说的振振有词，你再想想按你说的去做会有什么结果？会找到什么快乐？你不要把人想的这么坏，我说这么做是没道理的，一个学校一千多学生，每年能上好大学的不过几十人。就为了这几十人，大家就不能有自己的喜好和自由，都要花钱花时间陪他们学，这不和过去人都为一个皇帝活一个样子。你既知是陪着人家学，为什么不让人家陪着你学。你痴啦、傻啦！这不公平什么时候轮到你谈论公不公平了？世道不公平上了好大学也没有用。结果不知又陪着谁活了。怪不得你学习这么没长进，原来把心思都用在这上面了。白影想自己在外面不论吃多大苦，受多少罪，只要能让儿子上好学，心里也就满足了。从不曾想，儿子会自己不想学了，一时更觉无可奈河，气的脸都变了色，怎么了？入尘见状忙过来，看你气成这样，跟小孩子家值得发这么大火。一面倒杯水送给白影，一面训着儿子说：不能跟你爸好好说，你看他一天到晚累死累活还不都为你忙的。现在这些孩子什么不知道，什么不会说呀，守财那儿子都十六、七岁了，也不上学了。他们想把帮自己做点事。他不愿做，他们说把你养这么大了，怎么不知道一点大人甘苦。他说的很干脆；要我干活，谁稀罕你们把我生到世上。他们气得什么话也没有了，现在好多人家孩子都这样。我们家孩子还不会是这样的。子实见爸爸这样，心里又是难过又是委曲，忍不住哭了起来。
白影心想，读书不是好强逼的事。他不用心，你光着急有什么用。便缓和了口气说：你想的说的不是没有道理。可光有道理有什么用，谁个会需要你发明这些道理呢。你抱着这些道理行不通又有什么用。你也多少知道点，我们活在这里多么不容易。每每想到这些苦日子，我连觉都睡不好，怎么也不能让你再过我们这样苦的日子。可我又有什么办法呢？一不当官，二没家产，只好尽力供应你把书读好了。能像你大哥一样，考上大学走出这鬼地方。
我说这人做什么都该前思后虑，不能总为自己想，那样太自私了，路就越走越窄。你现在读书是不容易，大家都在拼命，不是你一个人觉得难，你也不能遇到难就往后退。人要是没有一点志趣，没有一点自信，人家就会认为你是一个没趣的人，没有价值的人。不要说人家看不起你，你自己也会觉得自己活的窝囊。这样你会认为自己能活得开心么？再说我们整天心思都在你身上，一切为了你忙前忙后，不要你感激，不要你报恩，就为了我们这一片心意，你也该努力学习才对啊。你不想想。不好好念书，我们是什么感受。那真是眼前一片黑暗，能不能撑下去都难说，你愿意看到我们灰心丧气，愁眉苦脸的样子。
子实想，爸爸说这些也是真的，自己也想学好，也想有机会玩。谁知学习如同高手过招，一分心就出了危险，学习上不去，老师同学看不起，家长着急，抱怨没完没了，这日子也真不好过。本来自己去玩时想好了，为了自由快乐，天不怕，地不怕的。由其枯燥无趣死读书活着，死也没有什么可怕的。可事情到了这一步，自己也没招了，一面是情深义重的父母，一面是没一点出路的死胡同。
白影也在想，只说这些不顶用，要让什么都忘了一心扑在学习上也不易。能自己感到危机，没有别的出路，死心塌地学习了，还有点希望。可世上好多事不是人能说得清的，小草拼命往上长，鸟儿尽力到处飞，好怎么啊。有什么用啊，谁能说得清，小孩也会问自己，拼命学习好怎么啊，活那么累熬光阴有什么意思啊，有什么用啊，我也答不上。不过有一点是肯定的，大家都想方设法使自己不受伤害，为之愿绞尽脑汁竭尽全力。可自己如何能把孩子说通呢。
白影想气氛放松了才好，对入尘说：你今天弄点好菜给我们吃，我想喝杯酒，入尘正心情沉重地关注这里，不想白影竟会这么说。你还有心情喝酒？入尘茫然地问。白影看她那绷紧的样子很可笑，天塌下来也躲不掉，没事穷慌忙干什么，你这后勤部长，关键时得让首长吃好才是，光在那儿立正傻站着好怎么。入尘改换了姿式，笑了，儿子也笑了。白影接着说：我这里和儿子分析研究一下情况对策。
气氛缓和了，子实坐到白影身边。白影说：人来世间不是为了玩乐享福，而是要干番事业，才能实现人的价值，虽我说不上这有什么意义，可大家都这么努力的。不要问为什么，你不干，再没有钱，谁也不拿你当人。有钱始作人，没有钱你作什么人。事情就这么简单，所以大家都拼命，谁不想作人。你看现在社会上，当官的和手下的公务员是一伙，商人老板是一伙，种田打工的是一伙；还有混混黑帮是一伙，大家都是玩钱的，不分彼此，有钱是大爷。对你们学生讲是经济建设了，除此之外没有别的了。就连教育、体育、文艺那一样不是玩钱的。有钱人就玩命干。你说要按兴趣喜好活着，谁会跟你一伙，就一个人玩，那就玩傻了，玩呆了。现在就看你想入那一伙。你能入那伙。要说玩，那你到外国去，不过那也玩不长久，早晚这天下还不都是我们这些勤劳智慧的中国人的。
人生于世，说得浪漫一点，是来旅游的，景点自然有远有近，风光也不同。通常路途遥远，更觉风景迥异。要去这样的景点必得有充沛的精力和充足的旅资。这都要人花一番精力去磨炼和汲取的，我想人应该有这个情趣志向，不要为眼前一点事情，纠缠不清，白白浪费了一世光阴。
子实不吭声，心里也在想，生活是充满美好希望的。可到爸爸一说这都成了负担，人活着就是怎样把一生光阴打发过去，难怪人都活的很累很累的。可爸爸说的又是真的，想不出能逃出这个圈的法子。
见儿子不吱声，白影接着说：我也知道你们心里想的美，想的好，可不现实。刚才我说几种出路，最好的，我说是就你的条件，也就是跟着当官的后面做公务员。能当上，这一辈子身安财稳，舒舒服服，无忧无虑过一辈子。差一点就是到好企业打工。这两样你都得学习好。能上好大学才行。我该说的也都说了，你该表个态吧。
子实想不说也不行了，说了也没有信心，不上学也是不可能的，只好说：我还好好上学呗。入尘听着高兴了，对呀！你看你从小学到初中都是很好的。一上高中就不行了。人说商场如战场，依我看你们学校才如同战场呢，这里都是真刀真枪的硬功夫。你横下心，打败对手，出了名。人家见了谁不夸你好，不然连我们见人都抬不起头来呢。
晚上睡觉，白影翻来覆去睡不着。入尘关切地问：怎么睡不着了，还想着孩子的事？白影叹着气说：我想孩子不肯学习，这点时机转眼就错过了。赶不上这趟车，一辈子落在这里，真不敢想他靠什么活下去，我这心里又急，又气，又没有一点办法，你说这咋办呢。入尘无奈地说：你都说不上我咋知道呢？那你摸着我的头，让我好好想想。入尘笑了，想就想呗，摸摸头就有想法了。这不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么。入尘真的很用心摸着白影的头，只怕和以前一样，睡不着觉让我摸着就肯睡了。白影平静地躺着，缓缓地说：孩子说的也对，人就是能穷折腾自己，谁都想高人一头。可这也是没法改变的。我一向都认为养儿防老是最自私，最不道德，最愚蠢的行为。可到了自己头上，虽不说是养儿防老，可还是想生孩子来打拼一番，好实现自己什么心愿似的。
有一天街上来了个卖羊肉串的，生意可好了，一天能赚不少钱，这人一脸络腮胡子，看来气质还不错。我跟他套近乎，知道他是新疆人，还有个女人跟着，看着有几分姿色，问他有几个孩子，他用很坚定的口气说：我不要孩子！这个世道挺难的。我要女人，可不想为他们操心，有钱随时找个陪陪就好了。那这女人？我疑惑地问，他似又幸福又无奈地说：他硬缠着我也没办法，跟就跟着吧。我就爱一个人哪里风景好就往哪里去，在哪里摆摊，赚到钱就在那里玩上一年半载的，然后再换个地方。十六岁离家，三十年过去了。现在国内都玩遍了，心想要是有机会到国外转转。
当时我想这真是个怪人，脑子跟常人不一样。现在觉得这样真好。有一天，我能带着你，无忧无虑地周游天下，真的很美呢。可惜我不会烤羊肉串。想着要这么个家有什么好，人象困在里面似的，人不就几十年光阴么，还不知有多少为房子过的。现在这样子，大人、小孩都不开心，何苦来着。我要是能周游天下，一定要把你带着，只怕你到时说，我要创家立业，才不跟你二流子过呢，作你的美梦去吧。入尘知道丈夫心情不好，随他说吧，一面温柔地摩挲白影的头，一面轻声说：我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今生今世都跟定了你。一会白影安然入睡了。
白影看似安稳地睡着了，可儿子的学习状况，如休能让他安心地熟睡呢。梦里他还在不停地想方设法唤起儿子的学习热情。醒来想着梦里的情形，忽而有所感悟：从小到大做过许多梦，有的梦至今想来还很真切，特别是小时的梦，真象有人时时关爱着自己，提醒着自己。今天梦里劝儿子的情景，想来比自己白天做的好。白天不愿说，不知怎么说的话儿，梦里都无拘无束地做出来了。他耽心睡忘了，起身把它写了下来。
孩子：你应该读书！
这是人的性质决定的。人是什么？这么多年，我也算是有些见识，有些思考的了。我说人就是介于神和一般动物之间。这就是说人可能是明智的，也可能是糊涂的。所以人必须得到良好的教化。才能避免不论不类，而在我们生长的这块土地上，传统和有影响力的人物，都在把你变成一个愚昧无知的人。我不想看到这样的结果出现在我孩子身上。
现在的人总在算计如何把一世光阴换成一拖儿女，一片房产。能够坐在用光阴和汗水换来的钱财，把宝贵的自然资源做成有毒的材料装饰成的房子里（这种装饰既无什么实用价值，又无什么艺术欣赏效果，只满足了跟风的虚荣心），巴望子女成名成家，房产升值，就算是美好人生了，就可以摆出一副智者的风范，对别人说三道四，指手划脚，好象自己就是正义的代表。这确实是儒文化欣赏的锦衣玉食，现代人倡导的小康生活。
现在我感到儒文化不过是一些投机分子，为了迎合无知人的口味，唆使痴呆、变态人拣来的一堆垃圾。在这些东西的毒害下，人自然愈来愈比阿Q还阿Q了。你现在还有一份天良，对它们感到迷惑、徬徨、无奈，这我能理解。可你现在这点良知，而对这汹涌的潮流，要么沉论下去，任它摆布，要么随波逐流，甚至去推波助澜，这我都不愿看到。
你要想保持发扬这一份良知，必须学习。通过学习认知这个文化的迂腐，进而想出根治它的方法。人有时间要作点奉献的，特别是对生你养你的大地。不要以为自己是渺小的，微不足道的，而对它们能做什么，有什么用。
我已能预感到儒文化在现代文明面前，愈发显得腐朽没落，虽然它现在还很张扬，我想它和许多濒死的东西一样，只是回光返照罢了。所以你现在不仅不要被它迷惑，还要有铲除、埋藏它的义务，不再让它有滋生的余地。要想信自己，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未来的人类生活是崭新的充满理性的。
白影写到这里心里觉得很满意，想着明天还要干活，还想回床睡一会。白影还没到床边，入尘起来了，你先别忙睡，我弄点吃的给你，没这么娇嫩呢。看你头发都变白了，不好好保养怎么行呢。白影知道，每当自己夜里起来写东西，入尘也就醒了，她怕打扰自己，等自己做好了，便赶着做东西给自己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