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分钟后，所有侨民都上了飞机。外交武官在侨民登机的时候已经派人开着引导车对机场跑道探了路。其中刚才那个开车的政府军士兵帮着指引，已经把飞机跑回跑道的路径查清楚。
现在飞机要返回跑道，那四个政府兵被留在了原地。特战队的士兵开着引导车引导飞机绕圈后向跑道开去。
外面已经开始再次响起零星的枪声。程嘉义和赵铭泽通过前风挡玻璃能清晰看到伴随枪声，塔台和登机厅那里传来的闪动的火光。
机舱里的乘客也都盯着外面，都很紧张。
为了飞机防止引起远方部队的注意，程嘉义将飞机内外所有灯光再次全部熄灭。但飞机巨大的引擎轰鸣声还是让人紧张不安。
武官告诉程嘉义，飞机回到跑道预计要行走３分钟，但要从塔台前面不到三百米的地方经过。
一分钟后，飞机经过塔台，剧烈的交火声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飞机内黑暗中的人们都双拳紧握，紧张的看着外面。祈祷现在这一刻马上过去。
突然塔台下面的玻璃幕墙建筑轰的一声巨响，就在飞机左前方不远处整个玻璃幕墙伴随着剧烈爆炸的火光，整个被炸飞。
无数的钢化玻璃碎渣被喷向天空。好多碎渣飞到了飞机那里，外面好像下起了钢化玻璃雨。飞机机身上发出哗啦哗啦的碎渣碰撞声。
伴随着刚才的爆炸，乘客们尖叫起来。
程嘉义连忙喊：“赶快检查引擎，看是否吸入碎玻璃受损。”
赵铭泽立即调取飞机电脑相关信息，反复看了几遍，说：“监控参数一切正常。”
程嘉义用手柄和身体感受飞机运行情况，没有异常的顿挫。程嘉义手心冒汗。这时候飞机行走到了塔台正前方。刚才被炸开的大洞边缘燃烧着，大洞里面漆黑一片。隐约能看到建筑外面地面上，有几具被从大洞炸出来摔落到地面的尸体。
赵铭泽转头看着那个大洞，突然看到里面跑出来两个人，穿着运动服，没有穿军队制服。那两个人跑到大洞边缘，往外看，看到飞机正从他们面前跑过，两个人都吃了一惊。
其中一个人立即举起手里的手枪，对准飞机就射击。
他们两个人突然出现，所有左舷窗的乘客全都看到了。大家都恐慌起来。特战队士兵立即高喊：“所有人都趴下身子！不要把身子暴露给舷窗！”
众人尖叫着都倒伏身体。同时飞机机身传来被子弹打中弹飞的尖利声音。
武官问：“机体会有损伤吗？”
程嘉义紧张说道：“他们打的是我们。但都打到后面钢板了。手枪应该不会打穿飞机。”
赵铭泽指着外面高喊道：“我们还击了！”
程嘉义和武官都吃了一惊。连忙顺着赵铭泽指的方向看前面，看到引导车上，特战队的人在副驾驶和后座位置瞄准那两个人正在射击。
子弹不停打中那两个人周围。
其中没拿枪的那个人突然身子晃了一下，胸口爆出一个大洞，身子瞬间就好像玩具娃娃一样瘫软着摔到地上，大半截身子摔到了楼板外面，整个身子被楼板垫了一下，直挺挺好像跳水一样翻滚到了下面。
另一个开枪的人连忙转身向里面躲闪，拿枪的手却还伸到墙外面，对准引导车方向盲射。又射击了几发子弹，好像是子弹打光了，那个人没了动静。
飞机这时候整个都离开了大洞范围，距离迅速拉开。
程嘉义等人都松了一口气。机舱内的乘客听到枪声停止，再抬头看，看到飞机距离那个大洞已经远了，才都放心一点。但有人已经哭了起来。
突然有好多乘客同时惊呼起来：“他们又出来了！火箭筒！他们拿了火箭筒！”
赵铭泽和程嘉义听到机舱里喊声都还没来得及反应，就看到一道火光拉着浓烟突然从飞机后面在机顶斜向右边划了出去。
“ＲＰＧ！”武官立即喊道。
火箭弹没打中飞机，继续向前飞，又飞了一段距离开始坠地，最后击中跑道旁边的地面轰的一声爆炸。
飞机里的侨民惊恐喊声喊成一片。好多人都被吓得眼泪横流。尖叫声停止后，机舱里突然死一般寂静。右舷窗乘客回头看，看到大洞那里站着几个人，其中扛着火箭筒的人把火箭筒放低，旁边的人正在往里面再次装弹。
武官对对讲机喊：“引导车引导车，我们还有多远？！”
“前面还有两个路口，我们就到跑道尽头了！”
飞机这时候已经跑到刚才爆炸的位置，后面乘客突然再次同时发出恐怖的尖叫。他们看到火箭弹再次发射出来，带着尾部的浓烟，画着一条让人绝望的恐怖曲线直飞向飞机。
程嘉义和赵铭泽还有武官听到后面乘客的喊声，就知道又有一颗火箭弹飞过来了。
这么大飞机，根本无法，也来不及做机动。一切只能看运气了！
那一瞬间，所有人都感到时间都似乎停止了，一切都变成了慢动作，赵铭泽和程嘉义都在慢慢等待火箭弹轰击的结果。
轰！
一声无比猛烈地爆炸响起。飞机猛地尾部狠甩向左边，偏转了几度，飞机停止了偏转。程嘉义通过舷窗向左后方看：“没打中，应该是打到尾部附近地面了。距离太远，我们已经跑出火箭弹的射程。还有一分钟我们就可以起飞。赵铭泽，检查飞机尾部部件和发动机，看有没有受损情况。”
“好！”
“还有燃油箱，刚才的爆炸，千万不要把油箱打漏。”
赵铭泽浑身都已经让汗水湿透，紧张地看着屏幕。
这时候前面引导车转弯，丰田皮卡引导车速度已经开到极限，到转弯的地方几乎是漂移着转向。
飞机转向九十度，武官说：“我们已经跑出火箭弹射程。他们打不到我们了。”
程嘉义点了点头：“飞机刚才转向还顺利，动力也没有问题。”
赵铭泽道：“各个部件看电脑参数，也都正……”
赵铭泽刚说到这里，突然程嘉义喊道：“他们又上来了！”
程嘉义指着塔楼方向，赵铭泽和武官连忙都往左侧看，看到远处有七八对正在剧烈晃动颠簸着的车前灯不断移动。那些人开车追过来了！
这时候引导车上的特战队员用对讲机说道：“对方车子追上来。前方三百米左转，飞机就进入跑道，你们立即起飞，我们负责拦阻他们。”
武官看程嘉义，程嘉义回头看那些车子，心里估算距离，然后突然抢过对讲机，说道：“同志，我是机长程嘉义，你们听我的，你们继续保持速度，开上跑道前行五十米，把车子靠到一边，然后向飞机跑过来爬上飞机，你们放心，时间足够。我们不会被追上。”
“太冒险了！机长，我们几个人的性命不值得让全机上的人冒险。”
“我是飞行员，原则永远是安全第一。时间足够，相信我们，停车后就向飞机跑。”
“不行，机长……谢……”
“你们上不上飞机，我都会把飞机停下来，给你们足够的登机时间，如果到时间了你们还非要在地面，那我就只能抛下你们。但我直接飞走，放弃你们，我做不到。”
“机长……”
“你们自己选择。”
这时候飞机已经快开到跑道入口那个弯角。程嘉义对赵铭泽喊道：“去机舱，赶快让他们开机舱门，往外悬吊绳索！前面和中间四个门都打开，让四个战士同时进来！”
“是！机长！”赵铭泽拿下耳机起身往外跑去。武官问：“真的有足够时间吗？”
程嘉义回头看舷窗外面追击的车辆，他们没有走跑道，而是横穿跑道中间的草坪，车子因地面不平剧烈的上下抖动，车灯晃来晃去，在迅速靠近。
“我真的不是逞英雄，他们一登机，我就会全力加速，你可以见识到这架飞机的能力，到底有多可怕。”
武官听到这里，突然忍不住笑了，然后点头说：“程机长，谢谢，我替下面这些战士，谢谢你。”
“成功再谢。我们还有好多关呢。没有油，现在我还不知道该怎么办……”
飞机这时候开始转向，跑道上引导灯已经全部熄灭，程嘉义借着飞机微弱的灯光，瞄准了校正线，这时候前面引导车已经斜停到路边。四个特战队员开门跳车转头玩命地往飞机方向跑过来。
他们都在机身下消失。程嘉义看不到他们，回头看舷窗外那几辆追击的汽车，距离只有不到三百米。仍然车子在剧烈颠簸。有两辆车上的人已经开始对飞机开枪。车头枪火不停闪烁。
驾驶舱门大开着，程嘉义和武官都回头看着机舱里。突然赵铭泽高喊道：“他们四个都拉住绳子了！”
机舱里乘客和赵铭泽，还有其他特战队员帮着往上拽绳子，程嘉义立即推动操纵杆，加大飞机油门，飞机发动机轰鸣声猛然增大，飞机开始向前滑动。
程嘉义回头对机舱里喊：“快！快！上来后立即关舱门！”
每根绳索都有十几个人帮着拽，速度飞快第一个人就上来了。郑馨云她们立即去关舱门。
第二个人也上来了！舱门也关上。
程嘉义回头看，那些车子这时候已经追到不到一百五十米，车子已经上了跑道，开始直线追击飞机。
程嘉义把油门开度再加大，飞机渐渐提速到一百公里每小时，但那些车子像疯了一样仍在慢慢靠近。那些车子上的人不停射击。
第三个人也上来了。飞机速度越来越快，第四个人终于也被拉上来，但这时候大家都已经能听到子弹打到机尾的叮叮当当的声音。
郑馨云她们关舱门，外面的风急速往机舱里灌，风阻极大，舱门变得异常沉重。赵铭泽，特战部队队员都过来帮着推舱门。
程嘉义心里估算跑道距离，应该已经跑过了四分之一。再往前这么慢速跑，就不够起飞的助跑距离了！这时候突然后面咚的一声，风声消失了！同时郑馨云高喊：“关上了！”
程嘉义高喊：“赶快坐下！系上安全带！”然后程嘉义猛地加大油门开度，这时候突然飞机侧面轰的一声巨响！那些人又开始用火箭弹轰击飞机。
机舱里的人都惊恐地尖叫起来。程嘉义继续加大油门开度，很快把油门开度加到最大。
机上的乘客都恐惧的发现，平时加速温柔平稳的飞机，突然好像变得极为暴躁蛮横，带着一股根本无法对抗的可怕蛮力，飞机疯了一样向前冲去。
武官紧紧把脑袋靠在观察席座椅上，对程嘉义说道：“有点超级跑车加速的感觉。我都有点晕。”
程嘉义拿起对讲机，对乘客舱广播道：“各位同胞，飞机马上飞离地面后，为防止可能的防空炮火袭击，按照我们之前安全演练的计划，飞机会用最快升空模式迅速离开机场，请大家做好心理准备，不要惊慌。小孩和老人身边的乘客一定要照顾好他们。谢谢大家。”
“最快升空模式？什么意思？”
“防止他们地面再有低空防空导弹打我们。”
这时候飞机机身颤抖了一下，飞机飞离了地面，程嘉义说：“开始了。”
武官还没等回话，就感觉飞机机头猛地开始抬升，不停的抬升，不停的抬升，最后飞机几乎成四十五度角，武官感觉自己身子整个似乎都躺到了靠背上，然后飞机发动机猛地再次轰鸣起来，飞机就好像垂直着一样开始蛮横的加速迅速爬升。
飞机机舱内的所有乘客都完全没想到，这么大的民航飞机竟然还可以这么飞！太可怕了！太意外了！
飞机仍然在迅速爬升，地面的景物迅速减小，乘客们看飞机斜下方可以看到城市内多处都是正在燃烧的建筑，机场附近和城南还有密集交火的枪口闪光，炮弹爆炸的火光。
飞机穿过云层，并没有遭到防空武器射击。程嘉义回头说：“已经爬升到七千米了。叛军不会还有战斗机吧？”
武官和程嘉义还有赵铭泽互相看着，刚才紧张的起飞，三个人都已经满头大汗，这时候三个人都稍微轻松了一点，哈哈笑了一下啊，武官说：“应该没有。”
程嘉义操作飞机渐渐减缓爬升的角度，又对飞行模式进行了调整，进入最省油的巡航模式。当飞机终于进入预定高度后，程嘉义先点亮了机舱里的灯光，然后拿起对讲机，对舱内华侨们说道：“各位同胞，我是本次航班机长程嘉义，欢迎大家乘坐我们ＣＡ航空公司本次撤侨航班，我们已经爬升到预定高度，正在飞往祖国，欢迎大家，乘坐这次航班，返回祖国的怀抱！”
机舱里众人看到灯光突然亮起，还有些紧张会不会又有什么突发情况，众人立即安静下来，听着程嘉义说话的声音，当听到程嘉义最后说的：“返回祖国的怀抱”这几个字时，众人长久压抑紧张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机舱内爆发出无比热烈的欢呼声。
其实不用说那些已经被战乱摧残几日的侨民，就是程嘉义赵铭泽他们，只是在战乱地停留了不到半个小时，众人就已经有一种劫后余生，生死考验的重生感。此时听到“返回祖国的怀抱”，郑馨云蒋婷婷她们也都哭了。
机舱里除了众人的欢呼声，还有好多乘客都忍不住流下泪水，幸存的亲友，夫妻，父母和孩子，还有好多同事和朋友都起身互相拥抱痛哭。
机场里嘈杂的说话声欢呼声中，渐渐有一个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多人听到后，也跟随着发出声音。那个声音，是《义勇军进行曲》，是我们的国歌。
众人齐声高唱，整个机舱里都回荡着无比雄壮的国歌的歌声：“把我们的血肉，筑成我们新的长城！中华民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每个人被迫着发出最后的吼声！起来、起来、起来！我们万众一心！冒着敌人的炮火！前进冒着敌人的炮火！前进、前进、前进进！”
郑馨云和蒋妍妍也都哭了，一边流着泪一边随着众人唱着国歌。从小到大，每个人都唱过无数次国歌，但今天众人才发现，国歌和自己胸中的爱国热情，原来可以如此生动，如此鲜活，如此热烈！
郑馨云等人起身，给乘客们分派高热量食品和饮料，还有保暖衣物和毛毯。另外给有伤病的侨民提供紧急处置。机舱里秩序紧张而热烈有序。
程嘉义他们三个人也都随着驾驶舱舱门外传来的国歌声轻轻哼唱。一遍歌曲唱完，武官问程嘉义：“程机长，返回的燃油怎么办？”
“我们还有七八分钟就可以飞出他们国家的国境线，飞出国境线后我们就可以打开无线电和地面还有祖国联系。我和赵二副已经估算过燃油情况，飞回塞浦路斯油肯定是不够了。而且我们的机型比较大，非洲机场基础设施非常差，能停降我们这么大飞机的机场，只在埃及开罗有，好在燃油飞到开罗足够。”
武官说道：“我立即去找＊＊（外交文官），无线电静默一停止，他可以立即与外交部联络，帮助我们取得埃及政府的支持。”
“嗯，辛苦你们了。”
十分钟后，文官已经和外交部取得了联络，外交部相关人员立即将情况向上作了汇报，只几分钟时间，外交部就指示中国驻埃及大使馆与埃及外交部门协商。
之后文官多次催促外交部问是否有进一步消息。程嘉义也向埃及相关机场不停发出呼叫，询问是否已经取得降落资格。
但地面机场一直没有回应。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文官问：“是因为我们没有取得资格，所以对方地面机场连应答都不做吗？”
程嘉义摇头说道：“这不对劲。就算不肯接收我们，至少回话他们应该没有问题。现在我们就是联络不上。”
文官再次拨打卫星电话询问外交部那边情况，那边回复还是正在和埃及政府交涉。
文官挂断电话，问：“我们还有多长时间到开罗？”
照明则看电脑，然后回答道：“预计五十三分钟。”
“如果开罗没有办法降落，我们还有多长时间飞行时间？”
“预计还能飞行一百分钟左右，加上最极端的滑翔降落，我们还能飞行大约一百零七分钟就必须降落，换算成距离不能超过一千一百公里。”
赵铭泽说完，驾驶舱里四个人都不说话，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再次紧张起来。
“如果迫降的话，我们能怎么办？”
“可以选择高速公路或者河面，海面。但我们的飞机太大，非洲连像样的机场都很少见，能停我们这么大飞机的高速公路根本不存在。”
“那在河面或海面降落呢？”
“现实的选择是在海面降落。但还是飞机太大了。咱们这不是演电影。飞机在海上降落，因为降落时冲击的时间非常短，海水接触的时间越短，海水越接近于刚性，飞机降落海面的时候，根本就和直接降落到钢墙上一样，再加上海面可变性的阻力，飞机解体的可能性超过完整降落的可能性，事实上我们能成功完整降落的可能性非常非常小。就算降落后我们飞机没有解体。飞机也会在一段时间后沉没。我们必须耐心等待海面救援，但现在北非和中东的局势，我们的风险……”外交部文武官听完程嘉义的解释，驾驶舱内再次四个人都沉默了下来。驾驶舱内只有电脑和外面飞行的单调的机械运转声传来。还有后面乘客舱里乘客们嘈杂兴奋劫后余生的欢快声音。
文官再次低头打电话，电话里回复仍然是仍在协调。
“埃及从前年开始，局势也乱的一塌糊涂。”文官解释说，“只是政变就发生了几次。我们和他们有事情做外交协调，不是能不能协调的问题，经常是根本就找不到管事的人。”
武官道：“还是新闻上外交部的形象好。咱们和哪个国家都和谐美好。”
文官听完后说道：“其实老百姓哪知道，我们做的日常协调工作，要多麻烦多琐碎，就有多麻烦多琐碎，有时候比到居委会办个手续都难。”
“不会吧？你好歹是外交部的，到居委会办手续也难？”
文官听完哈哈一笑，说：“我刚给孩子办的出生证，难度不下于这次协调。”
四个人都嘿嘿笑了起来。然后很快笑容又都收敛了，屋内再次安静下来。
“还有四十七分钟。”
驾驶舱里温度其实并不热，但四个人都因为紧张，浑身都已经被汗水湿透，都默默看着外面夜空。
夜空晴朗，虽然是黑夜，但夜空确是无比漂亮的深蓝色，星星和月亮点缀在夜空上，一条银色的，密集的星光组成的光带也悬挂在天空。美的让人震撼。
文官道：“那就是银河吗？”
程嘉义点头：“壮观吧。”
“整天窝在北京，以前出差挪威看极光的时候看到过一次，这还是第二次看到。还是在天上看。”
四个人都看着银河出神，仿佛这样可以转移自己注意力，暂时少感受一点等待的煎熬。
程嘉义再次拿起无线电，尝试联系机场地面塔台，还是没有回音。
正这时候，突然文官手里的卫星电话响了。四个人同时向电话看，文官和众人对视一眼，拿起来按了接听键：“怎么样？”
“埃及因为中非的紧张局势，担心有恐怖分子进入埃及国内，造成新的一轮骚乱，今天开罗宣布宵禁，早上八点前任何飞机都不准起降。他们给我们的答复，是飞机盘旋到八点后，他们接收没有问题。”
程嘉义他们几个人都听到了电话里传来的答复，互相看了一眼。文官紧张的咽了一口唾沫，脖子上的喉结上下动了一下，又问道：“那他们不知道我们的飞机马上就要没有油了吗？我们挺不到八点。”
“他们知道。但开罗宵禁，我们要非要在宵禁时段飞入，他们要内部审核处理的步骤太多，开罗那边跟我说，中国人是他们的朋友，他们外交部门也在想办法向政府高层请示。但现在开罗是民选政府了，能拍板的人都很谨慎，不敢轻举妄动得罪选民。决策流程可能会很长。你们最好不要再冒险在开罗上空等待。只要接近开罗上空宵禁地区，他们可能会派战斗机进行驱赶，甚至可能会开火。这个风险太大。你们最好沿着公海海岸线飞行，不要进入埃及的领空，避免不必要的风险。你们现在还有别的机场可以降落吗？”
程嘉义对文官说：“我和他说几句。”
“好。”文官把电话递给程嘉义。程嘉义接过话筒，说：“我们还能飞行七八百公里，具体精确的续航能力我们要计算一下。然后才能确定还有没有别的机场。”
“那你们尽快计算，尽快给我回复，外交协调，不论哪个国家，侨民降落因为侨民有一些身份不是中国公民，整个沟通过程十分复杂。我们尽力去给你们争取。”
“……谢谢。”
程嘉义挂了电话，赵铭泽这时候已经开始计算燃油。
我们可不可以直飞南欧？赵铭泽，赶快确定航线，看看我们还可以去哪？”
“是！”
程嘉义也拿出操作手册，也低头开始计算。
武官立即好奇地问道：“程机长，续航里程要两个人同时计算吗？”
“不是。我要查这个月份的季风风向，还有我们飞机的最佳巡航航速，我们要用最经济巡航模式，尽量省油。”
程嘉义在纸上飞快地写着文字和数字，然后用换算表格公式套用计算，之后说：“我们现在是１００００米，我现在开始爬升到１１２００米。”
“是不是越高空越省油？”
“不是简单的越高空越省油，而是我们油量开始减少，飞机自重减轻后，维持最经济航速，需要更高的飞行高度。过一会，我们还要继续爬升，最后要到达１２４００米。”
赵铭泽这时候抬头说道：“我们最好的情况下，还能飞行７４８公里。能选择的机场，距离最近的是希腊雅典。距离是７３１公里。”
“冗余航程只有十几公里，太少了……”
“那能飞吗？”外交文武官同时关切紧张的看着程嘉义。
程嘉义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然后对赵铭泽说道：“你重新计算一遍，绝对不可以出错！”
“是！”
程嘉义回头对文官说道：“麻烦你，再帮我们协调。”
“雅典？”
程嘉义点头。
文官打电话开始沟通情况。
程嘉义看着仪表盘上不停升高的海拔数字，感到自己有些口干舌燥。
乘客舱里还是一片欢声笑语，众人因为兴奋，都睡不着觉。
有经常飞这条航线的乘客说：“我们大概要到埃及了吧？”
乘客们听到埃及两个字，都通过舷窗往外看。但外面只有漆黑一片的大海，什么都看不到，飞机仿佛漂浮在空中。
“这大半夜的，咱们飞海上呢，要是这你们还能看到大金字塔，那就是闹鬼了。”那个乘客立即又用自己经验特丰富，炫耀的口吻自信地说道。
“诶！这是不是我错觉？咱们飞机就算不降落在埃及，按道理不论飞中东还是南欧，差不多再不到一个小时就该到地方了。咱们飞机怎么没降落的迹象，反倒好像在爬升呢？！”一个乘客喊道。
“不能吧？飞机飞到高度了开始巡航后，哪还有又来个二次爬升的？你怎么判断的？”
“你们看机舱通道，看不到有点向上倾斜吗？还有我们坐的这个座椅角度，比刚才可更往后靠。”
“你这些感觉都不准。”另一个乘客说道，“爬升时候飞机翼片会向下弯折，我看……诶？！你们看机翼的翼片，真的向下！”
机舱里的乘客听到那个人说话，都向舷窗外看，也都发现翼片向下弯折着。
蒋妍妍身旁的乘客也在看外面，然后转头问蒋妍妍：“你们飞机半路还要爬升吗？”
蒋妍妍早就感觉出来飞机确实又来了一个二次爬升，心里也在奇怪，但只是开口安抚乘客说：“飞机在正常飞行，您坐好位置，系好安全带就可以了，不用担心。”
然后蒋妍妍转头看前面，看到郑馨云正在打内线电话，表情神色都越来越严肃，越来越不对劲。
蒋妍妍直觉告诉自己，应该是出问题了。
这时候郑馨云把电话挂断，然后把话筒又拿了起来，拨号。蒋妍妍身旁的电话响了。蒋妍妍拿起来，郑馨云的声音说道；“我说你听就可以了。不要回答，不要有不好的表情让乘客看到。”
“嗯，乘务长。”
“现在有情况。”郑馨云迅速简单的把情况告诉给了蒋妍妍，然后说，“你把情况转达给特战队的人，还有其他空乘。让大家都注意安抚乘客情绪，不要节外生枝。”
飞机还有半个小时不到就要没油了！竟然现在是这种情况！蒋妍妍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而且现在，飞机连降落的地方都还没有找到！蒋妍妍拿着话筒，看了一下机舱内，乘客们仍然不时望着窗外，交头接耳，已经有一点不安的情绪在机舱内蔓延开了。
蒋妍妍命令自己镇定，然后轻声回答道，“是！乘务长，我知道了。”
“机上乘客有点发现不对劲。”程嘉义挂断内线电话说道，“希腊那边有动静了吗？”
“希腊处理问题应该会比较快。我们现在飞到哪了？”
“我们已经绕过了埃及，还有十分钟进入希腊领空。我现在尝试和希腊地面塔台联系。”
希腊地面塔台顺利被接通，程嘉义报告身份后，塔台调度员回复说：“请等待，我需要联系高级主管。”
“我们机上燃油即将耗尽，我们不能再做任何机动动作，或浪费燃油。我们正在径直飞向雅典。”
“请等待。”调度员在雅典国际机场调度室内，举手。值班高级主管跑过来问情况，吃了一惊：“中国飞机？”然后拿起话筒，和程嘉义沟通，“你们没有在我们的航线注册，你们按照雷达显示，还有七分钟进入希腊领空。根据国际法，我们不能让你们进入，否则你们就属于非法入侵领空，我们会启动战机拦截，一切后果，都要你们承担。”
程嘉义还要说话，突然赵铭泽喊道：“外面有飞机！”
程嘉义等人看舷窗外，看到两架喷气式战斗机划着四条白线嗖的一下从自己飞机两侧飞过去。
“我们看到两架战斗机，请问是你们派出的飞机吗？”
赵铭泽道：“飞机上有希腊空军的标志。”
这时候通信频道信号响了，赵铭泽拿起话筒，话筒里传来声音，是战斗机驾驶员的呼叫：“你们即将进入希腊领空，请核实你们身份，否则请立即调转航线，避开希腊领空。”
赵铭泽几乎是用喊的说道：“我们是中国飞机，是从中非撤侨的民航飞机，我们的燃油即将耗尽。我们没有别的地方可去，必须立即在雅典迫降！”
战斗机这时候在前面减慢速度，慢慢靠近，最后一左一右飞在两侧。
“你们看我们飞机的涂装！是国旗！是我们中国的国旗！飞机上的乘客全都是战区难民，中国籍难民！”
这时候机舱里的乘客都已经看到希腊空军的战斗机，有人还高喊：“我去！这他妈是Ｆ２２！太她妈漂亮了！上面的国旗是希腊国旗！”
“我们到希腊了？！你看人这国家多热情！还派战斗机来护送我们！连飞行员我们都能看清嘿！”
还有好多乘客，还有小孩对战斗机挥手。
“还有几分钟进入希腊领空？”
“三分钟。”
“硬闯吧。还是转头？在海上迫降？”赵铭泽问道。
战斗机飞行员看到了飞机上乘客舱舷窗，还有小孩子在笑眯眯的对自己招手。飞行员报告了飞机的涂装，赵铭泽的答复，还有机上有大批乘客，还有小孩子。
地面给战斗机的回复是：“不要开火，但也不要让他们进入领空。让他们飞公海。”
战斗机飞行员将答复转告给赵铭泽。
驾驶舱里四个人听着飞行员的答复，最后飞行员确认说：“你们是否听明白我的警告？为了机上人员的安全，请你们立即转头，沿公海飞行。”
程嘉义看了看那几个人，说：“迫降太危险。我们强闯吧。他们不会开火，降落到地面，责任我一个人承担。”
文武官互相看了一眼，都点头：“降落后，责任还是我们来负。”
“先不要互相推责任了，总之，继续飞？”程嘉义问道。
“程机长，他们不是百分之百肯定不会开火！我们真的是在非法入侵。”
“紧急情况呢？”
“我们从中非飞过来，他们还担心我们被劫持，或者有其他危险情况。”
“那就不讲点人情吗？”
“外交，规则永远大于人情。同情心过剩会吃亏。”
战斗机飞行员的呼叫再次开始：“我们再次警告，还有半分钟飞机就将进入希腊领空。你们如果还不开始做转弯机动，继续飞行，我们就将开火。”
这时候程嘉义他们看到两架战斗机突然再次减速，很快就落到了后面远处。
他们是完成跟随动作，做好开火准备了！
程嘉义手握住操纵杆，看着侧面已经露出太阳的海平面。迫降公海，还是强闯领空？
突然赵铭泽拿着的对讲机又响了起来：“你们……”
赵铭泽不等对方说完，立即高声喊道：“我们飞机上有七百多个中国侨民！马上飞机就要耗尽燃料坠毁，人命才应该大于一切！大于领空！也大于你们的职责！”
“对不起，我们刚刚接到地面指示，你们刚刚被我国政府允许进入希腊领空。在雅典国际机场降落，欢迎你们，来自于中国的朋友！”
“什么？！”
这时候程嘉义那边的手台也响了，是塔台，说：“我们已经获得指示，将安排你们在雅典国际机场降落，现在请立即和我们再次确定航道，距离，飞行高度，到达时间，我们将为你们优先安排降落。”
程嘉义他们几个人互相看了看，突然程嘉义先笑了出来，然后又突然发现自己眼泪掉出来了。
其他几个人也都笑了。
这时候塔台的呼叫声再次响起：“喂？喂？请回答我刚才的问题，请回答我刚才说的问题！”
飞机在战斗机的护送和监视下，在雅典国际机场顺利降落，乘客们都没有允许离开飞机，飞机在加油补充物资后，以最快速度再次启航，飞往国内。
飞机直飞乌鲁木齐机场，在那里侨民们办理进关手续，一小半人在乌鲁木齐转乘其他航班飞赴别的地方。大部分乘客随航班到北京。
公司领导以及特战队，外交部，民航总局的领导都到北京国际机场欢迎航班降落。
第三天，公司又召开表彰大会，之后要成立宣讲团，宣讲整个撤侨的经过，给各个单位学校进行爱国主义教育。
程嘉义以要筹备Ｃ９１９首飞为借口，没有参加宣讲团。郑馨云也将宣讲团的机会推开了。但程嘉义推荐赵铭泽去。郑馨云则让蒋妍妍替代自己。这样赵铭泽和蒋妍妍就开始了为期一周的事迹报告宣讲。
蒋妍妍听到自己要和赵铭泽组队的消息，一点都不开心。晚上回到宿舍，蒋妍妍发现唐梓婷还没回来北京，就给唐梓婷打电话，原来唐梓婷又被公关部安排到海南去拍宣传照，然后三天后要到上海出席公司的一个公布Ｃ９１９首航，公司形象代言人的新闻吹风会，之后还要拍电视广告和一个二十分钟长度的微电影。
预计整个行程要十天左右。
蒋妍妍挂了电话后，给赵铭泽打电话：“婷婷没回来，你陪我吃晚饭好吗？”
赵铭泽到国内后就和唐梓婷联系过。但赵铭泽故意态度不甚热情，只是简单说了说情况，然后就说自己很忙，把电话就给挂断了。之后赵铭泽没有给唐梓婷主动打过电话。
现在蒋妍妍约会自己，赵铭泽答应了。
晚上蒋妍妍本来准备简单打扮打扮赴约。但出门前，还是试了好多套衣服，喷了香水，精心收拾了发型，画了有气质的淡妆，之后才出门。
开车的时候，两个人都没说话，气氛很尴尬。
赵铭泽建议说吃回转寿司，两个人到了饭点，点了餐后。蒋妍妍本来想主动和赵铭泽摊牌，说自己已经知道他和唐梓婷的事情，自己已经心里接受了，自己还想和赵铭泽还有唐梓婷继续做好朋友，顺便祝福他们。
但话到蒋妍妍嘴边，总是说不出口。赵铭泽照顾着蒋妍妍，对师傅吩咐点了几样寿司，然后给蒋妍妍倒热水的时候，突然对蒋妍妍说道：“我和唐梓婷好了。”
蒋妍妍本来在嚼一块寿司，一边嚼着，一边伸手接赵铭泽递过来的热水。这时候突然嘴停了下来，然后又继续嚼起来，咽下去，低头把ｗａｓａｂｉ搅开到酱油里面去，一边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说：“知道。”
“你果然已经知道了。这几天你一直怪怪的。”
“怎么？你现在可是已经有女人的男人了，吃着碗里的惦记着锅里的，在锅里又发现我更好了啊？”
“也许……”赵铭泽夹起一块寿司，说道，“也许我还真的应该找你，做我的女朋友。”
蒋妍妍正在喝水，一听到赵铭泽这句话，差点一口水喷出来，连忙用手捂嘴，然后抬头，说：“你这话说的好渣啊！原来你……你真是要脚踩两只船！”
赵铭泽嘿嘿笑了一下，说：“渣不渣，要看情况……”说到这一句，赵铭泽看着眼前的寿司盘子，叹了一口气说道，“我和唐梓婷，其实也只是刚确立关系，之后我们可能马上就要分手。如果我需要和她分手，你要帮我忙。”
“帮忙做你女朋友？赵铭泽，到底出了什么事？”
“我眼睛检查结果这几天就要出来了，准确的说，应该是我还能不能做飞行员这件事情，这几天就要宣判了。”
蒋妍妍吃了一惊：“眼睛？！……你不是已经没事了吗？”
赵铭泽低头，没有说话。用筷子点调味碟里的酱油，点了几下，说：“这事我不想大家都不停的关心我，弄得我特可怜。除了公司内相关部门，还有我师傅以外，别的人都不知道。”
“唐梓婷你也没说？”
赵铭泽嘴角动了动，声音压低：“……如果我不能飞了，我就会和唐梓婷分手。”
“你这……她不会在乎的吧？”
“我知道。短时间她不会……感情正热乎呢。但她的家世你知道吗？”
“普通家庭，你怕她父母势力，看你不是飞行员了，就不干了啊？”
“她是红三代。”
“哦……什么？！真的？哪个将军的后代啊？”
赵铭泽笑了一下，没有回答。
“你消息准确吗？这家伙，她隐藏挺深啊！这么大事！”
“我姑妈告诉我的。婷婷进我们公司，是有人直接打过招呼。我和婷婷一确立关系，就有人专门来找我姑妈谈过话，了解过我的情况。所以我们本来就不太对等。但我姑妈说对方好像对能找个平民飞行员，还算满意。”
蒋妍妍嘿嘿笑着摇头：“能找个平民飞行员……这词用的，对他们那个层级，很准确……婷婷我真的一点也看不出来，没一点那种娇小姐的样子，比我脾气还温顺。啧啧，啧啧。果然是革命后代，素质真的比不了。”
“所以我如果眼睛残疾，她那样的家庭，会允许一个残疾人嫁入他们家吗？你说我和她，会有未来吗？”
“……”
“与其最后弄得乱七八糟的，让她痛苦，还不如趁着感情刚开始，我就和她断了。这样对她的伤害最小。”
“这样……那你直接和她说……”
“那样不行，有第三者，感情一定要完蛋，而其他的感情障碍，不抗争抗争就放弃，那是一种政治不正确，只会让她必须选择迎难而上。或者你可以直接对她说，说我在和她开始交往的同时，也在追求你，把我彻底弄进垃圾堆也行。”
赵铭泽说到这里，眼睛一直盯着桌子不言语。蒋妍妍看着赵铭泽，犹豫了很久说：“好吧，我明白了。我帮你这个忙。我就说，是我追求的你，我非要和你在一起。你从了。”
“……”赵铭泽听到这里，忍不住笑了一下，然后抬头看着蒋妍妍，说了一声，“谢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