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莉尔，最近好吗？”助理试图阻止她向前移动，“惠特利在开会，我是说她不在。”她虚浮地笑了笑，然后越过她推开惠特利办公室的门。惠特利正坐在办公桌后，恭候她大驾光临。“日安，城中最惹人妒忌的富豪未婚妻。”她讪讪地说。乌冷曼站起门边，刻意跟她保持距离，免得自己太过冲动去掌扇她。“听着，‘午夜门匙’结束了，我不会再为它写一个字，而《空翔》也完蛋了。”惠特利瞇着眼，“什么？”“我跟《空翔》没有签过任何合约，换言之我可以来，也可以走。”她把一份稿子丢在桌上，“这份我在辉城的所见所闻，算是我在《空翔》的最后一份任务。”“你不可以就这样离开。”她咬牙切齿地说。乌冷曼满不在乎，“我可以，而且我保留追究《空翔》侵犯我肖像权的法律权利。”“是《空翔》把你一手捧起。”惠特利盛气凌人地瞪着她。“不，”她轻轻摇头，平静地说：“是《空翔》把我摔在地上。”然后，她们持续了一分钟不说话，只是互相对望。“再见。”最后，乌冷曼说。她很快就走出《空翔》的办公室，之后跳上一辆公车。事情来得快，去得快，但乌冷曼依稀记得她离开时，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在她身上，特别是她那双从X市买回来的水蓝色细带坡跟凉鞋。她无意识地在公寓附近下车，在超级市场买了一些食材。晚上，他们在草草的家聚餐，每户带一道菜上去。乌冷曼负责简单的咖哩料理。楼下没有记者在守候，因为昨天有个女明星因偷窃被捕，传媒把视线移开。李晓阳也决定了在两天之后搬回公寓。她回到家，把钥匙放在鞋柜上的浅碟中，按下电话录音机，走进厨房围上围裙。“唏，是我，”一把低沉的男声由电话录音机中传出来，“我是尼政……”乌冷曼本来正把青椒从环保袋里拿出来，但现在她停下来，一个青椒滚出来，慢慢滚到料理台的边缘，然后掉在地上。她没有拾起来，而是走出厨房，忐忑地倚地墙壁听着尼政说话。“我听说了，原来你就是艾莉尔，我之前还以为艾莉尔可能是个男人。”他自嘲地笑了笑，“我读过你的文章，十分有趣，想不到你一下子跃升到一个我都追不到的地方。”他又笑了一下，“我有留意你的新闻，我猜你现在一定很烦恼。有什么我可以帮上忙的话，尽管找我，再见。”她咬着指尖思考着。直至听到钥匙插进门锁的声音，她才手忙脚乱地冲到电话录音机前，疯狂地连续按下“清除”按钮。接着，她听到钥匙掉在浅碟的声响，疲倦的脚步声，李晓阳出现在她面前。“你怎么在家？”他显得有点惊讶。她歇力掩饰内心的惊慌失措，“我回来做咖哩料理。希望你还记得，草草家的百乐餐。”“我记得，”他揉了揉眼睛，“我就是想回来更衣。”她走回厨房，把青椒捡起来，叫道：“你有注意到吗？已经没有记者跟着我们，我在想……不如我们今天就搬回来，好吗？”他没有回应。“你不同意？”乌冷曼一边说，一边走出来。她看到李晓阳坐在沙发上，双手用力地抓着头发，双目紧闭，好像在苦思一样。“你还好吗？”想必是工作上的难题。他张开眼睛，“你究竟是爱我，还是爱我的钱？”她以为他在开玩笑，“那还用说，当然是你的钱。”“认真地回答我。”她意识到事态严重，李晓阳很少会找她寻求答案。“出了什么问题？”她在他身旁坐下来。他以渴望的眼神看着她，“你只管说你爱我就行了。”“不，”乌冷曼拒绝，“除非你告诉到底哪里出了错？”此际，他觉得有一只蚂蚁在他的喉咙爬来爬去，令他有口难言。“我……”“嗯？”她耐心地等待着。“他们……董事会的人，”李晓阳呼了一口气，“他们很不满意我的工作表现，尤其是掉失彼得合约那一个部份。”她十分气自己，“是我的错。”“不，”他摇摇头，“还有其他东西。总之他们就是不想我入董事会，这只是导火线而已。”她没答话，他也没有。二人痛心地安静下来。“我应该听你说，关于冰柜的事。”他颓然地皱着眉，“很差劲，对吧？”她猛然地摇头，“你处理得很好。开记者会向公众道歉，勇敢承担，主动坦白一切，主导了传媒的报导方向。如果是我，我一定做不到——”“他们要我放假。”“什么？”她假装听不到。他的表情皱成一团，“他们勒令我放假，停止所有工作。”“直到何时？”“直到他们对我恢复信心。”天下还有更坏的消息吗？“李晓阳，”她怯懦地说：“我今天辞去了杂志社的工作。”他亳不在乎，“当然，发现了这样的事情，我不会让你继续待在那里。”乌冷曼松了一口气。她多害怕李晓阳会因为她冲动行事而大发雷霆。事实上，李晓阳根本不会大发雷霆。她看了看他，他的情况还是很糟糕。“他们对你没有信心，”她温柔地说，“可是你不能够对自己没有信心。”他摸了摸眉心，“原本我想藉着这个机会去证明我是有本事的，不过现在反而证明了我是个废物。”“你在说什么？”她震惊地说：“你根本无须向任何人证明任何事情，他们看到就看到，看不到的也终会看到；你就是你，没有其他。”“谁看到？”他露出一个虚弱的微笑。她想也不想，“跟着你工作的人，你的副手、你的秘书、你的下属，还有你的客人。那群董事长可以去问任何一个人，谁也没有理由不说你是最棒的。”他望着她，虽然眼中还有一丝怀疑，但是比刚才的自信得多。她打出最后一张牌，“当然，他们可以去问你的女朋友，我也可以客观地分析问题。”她瞇着眼停了一下，“没错，你是最棒的。”李晓阳释怀地大笑起来，看来她真的开解了他。她很快乐。他很少会找她寻求答案，而她也很少能够提供答案。“我爱你，”乌冷曼把他额前的乱发梳到后面，“你就是你，没有其他。”可是今天不一样。晚上，他们准时抵达李宅。“欢迎！”平成抱着弟弟出来迎接。“唏，小宝宝！”乌冷曼捧着锡纸盘，“草草呢？”“她跟冬雪在厨房，我和戚景耀在书房聊天。”他把玩着弟弟的小手。乌冷曼一愣，“戚景耀也来了？”平成邪恶地笑着，“谁想到？他们又复合了。”“我不知道他们又分开了。”李晓阳扬起眉毛。乌冷曼露出一个“我也不知道”的表情，然后兴奋地捧着食物走到厨房。“乌冷曼，你还好吗？”草草伸手拉着她。她正在做芝士火腿意粉。“蒋寻俪不是要带螺丝粉过来吗？为什么又做意粉？”乌冷曼好奇地问。冬雪说：“难道你没有收到余星洲的警告电邮吗？姐姐以防蒋寻俪的螺丝粉不能吃，所以预备了意粉。”她点点头，“你带了什么过来？”冬雪移开，让她看到料理台上的上海锅贴。“太好了，”乌冷曼拍拍手，“我超爱锅贴。”门铃响起，伴随着狗吠声。“我想那是卓沐沐，”冬雪愉快转身，“我去开门。”厨房剩下乌冷曼和草草。“你还未回答我的问题，”草草再问一次：“你还好吗？”乌冷曼摊摊手，“我辞掉了工作。”“做得好！”草草吆喝出来。“一点也不好。”她洩气地说，“我很喜欢这份工作，可以接触到很多不同的人和衣服。我发现我压根儿很喜欢时装，但是现在我却不得不离开这个行业。”草草拍拍她的手臂，“你不一定要离开这个行业，这反而是你继续发展的机会。”乌冷曼不解地看着她。“让我告诉你一个例子。”她想了想，“当初毕业的时候，我很难过，因为我要离开学校的辩论队。你也知道我很喜欢辩论，要别人心服口服地认同你的观点的感觉真的很好。我以为我永远再找不到这种感觉，但现在我已经是辩论队的导师了。”乌冷曼恍然大悟，“你的意思是我可以去别的杂志社做事？”“也许。”冬雪冲进来，“乌冷曼，你知道卓沐沐跟陶医生复合了吗？”事源是冬雪自告奋勇地去开门，门打开了，她看见陶东白的左手亲昵地搂着卓沐沐的腰，右手以男主人的卓沐沐态牵着绵绵。“我不知道。”乌冷曼说。“怎么可能？”冬雪追问着，“你跟她最要好。”乌冷曼回头打开锡纸盘，“我跟她最要好，但不代表我知道一切。”“说得对。”卓沐沐走进来。她把手上的锡纸盘，众人靠近看看她带了什么食物。“朱古力布朗尼。”卓沐沐自动宣佈。嗜甜的众人鼓掌。“就差蒋寻俪和余星洲，”草草提议：“我们先把食物捧出去饭厅吧。”两分钟后，蒋寻俪和余星洲也来了。蒋寻俪的烤奶酪螺丝粉加入了食物群中。草草拿出香檳，“今天的聚餐美其名是小儿嚣宇的满月宴，其实是成年人酗酒的机会，开动吧！”李晓阳正准备把蒋寻俪的螺丝粉放进口中，再三确定蒋寻俪正跟卓沐沐聊得兴高采烈之后，余星洲马上阻止他。“该死！”余星洲打了打自己的额头，“我忘了给你和乌冷曼发电邮。”李晓阳若无其事地食着螺丝粉，“怎么了？”“没问题？”余星洲诧异地说，自己也吃了一口螺丝粉。真的没问题，而且还很美味。奇怪。“听说你们和好了。”乌冷曼捧着一碟锅贴加入了卓沐沐和蒋寻俪的谈话。卓沐沐点点头，“听说你跟《空翔》割蓆了。”“你的才是大新闻。”乌冷曼吃了一口锅贴。蒋寻俪吃了吃香檳，“我也想知道原因。”“嗯……”卓沐沐不知道从何说起，“如果我说我们互相妥协，你明不明白？”乌冷曼和蒋寻俪异口同声说：“不明白。”“互相妥协即是他尝试想要一个孩子，我尝试不想要一个孩子。”卓沐沐尽可能解释。乌冷曼陷入沉思，蒋寻俪则表示：“还是不明白。”这时候，陶东白兴致勃勃地把一只影碟递给卓沐沐。“我问平成借了一齣电影，”他感到很骄傲，“内容是一个年轻妈妈的悲剧。我想你应该没看过，我可以陪你一起看。”“不用了，”卓沐沐兴趣缺缺，“你只需要读好那本《你的礼物是宝宝》就可以了。”他把影碟塞进卓沐沐的菱纹手提包里，“我已经读了五页，发现书中有一个无可避免的误解。”“陶东白，”她受够了，“我们可以回去再讨论这个无可避免的误解吗？”蒋寻俪和乌冷曼尴尬地笑了笑。在饭厅的另一角，冬雪正说服戚景耀吃青椒。“它们很有营养。”冬雪低声说，“不是我说得，是汤教授说的，他说的话很值得相信。”冬雪最近成为了汤教授的助教。“汤教授不知道我有多讨厌青椒。”戚景耀抗拒着她碟子上的青椒。“你不是讨厌，是害怕。”冬雪嘟着嘴，“我知道，你小时间差点被青椒杀死，可是你今次一定能够嚥下去。”戚景耀紧闭着嘴巴。“来吧，”她哄着，“汤教授说面对是最佳的克服方法。”“拜託，”他抢过她手上的碟子，然后重重地放在餐桌上，“请你不要再提起汤教授。”冬雪重新拿起碟子，“为什么？汤教授是我的偶像。”“为什么他是你的偶像？”他悻悻然地说：“为什么我不是你的偶像？我也可以说这些话。”冬雪忍着笑，“说吧。”“不要试图去做一个成功的人，要努力成为一个有价值的人。1”他立刻说出来。冬雪忍不住了，“不要引用别人的话。”“如果我比别人看得更远，那是因为我站在巨人的肩上。2”她笑得停不下来。“好了，你不想吃就不吃。”晚后，乌冷曼、蒋寻俪和卓沐沐把X市手信分给冬雪和草草。草草抱着期待已久的日版唱片，“太好了，我要每天播给弟弟听。”余星洲轻声问蒋寻俪：“我的手信呢？”蒋寻俪在X市买了一个很漂亮的领带夹给他。“这是个惊喜，”她眨眨眼，“我把它放到最后。”惊喜？没有人知道余星洲往另一个方向猜想着。或者她给自己买了一件性感内衣。他对蒋寻俪不怀好意地笑了笑，蒋寻俪来不及揣测箇中含意就被卓沐沐拉走了。“蒋寻俪，”卓沐沐提出了一个所有人都想知道答案的问题：“你的螺丝粉异常地十分美味。你是如何做到？”众人看着蒋寻俪。她摊摊手。“我从餐厅买回来的。”早上九时十三分，外头哗啦哗啦地下起雨来。李晓阳和乌冷曼还躺在床上，虽然已经醒了一段时间，但二人还是不愿意起床。“我应该去做早餐吗？”乌冷曼皱着眉，觉得有点冷，于是拉了拉被子。李晓阳用手指在她的肩膀上画圈，“你没有做早餐的习惯。”“因为以前我们会各自回公司，在开会的时候吃早餐。”她转身面向着他，“但现在我们不用上班，是否应该在家里吃……”她瞄了闹钟一眼，“早午餐。”他还未肯张开眼睛，“你饿吗？”“不太饿。”他挪了挪枕头，让自己睡得舒服一些，懒洋洋地说：“那么，你在心急什么？我们可以睡到十时，没有紧急会议，没有商务午餐，没有缠身的客户。”“没有秘书的电话。”乌冷曼补充。“原来连续睡十个小时是那么畅快的事情。”她悄悄地爬下床穿上睡袍，可是李晓阳感觉到冷空气进入被窝，他睁开双目，拉着乌冷曼的手腕，“你要去哪里？回到床上吧。”乌冷曼笑了笑，“我想亲你，所以我现在要去刷牙。”“我不介意。”他的脸上泛起红晕。她轻轻地甩开他，“我介意，而且你也要去刷牙。”李晓阳认输，跟着乌冷曼走进浴室，他淋浴，她梳洗。“你想吃什么？”她一边刷牙，一边含糊地问。他在淋浴间中探头出来，“我想吃水饺。”她拔出牙刷，“没问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