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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陶,昨天真是对不住啊,临时有个饭局,所以只能让汇儿招待你,她没有怠慢吧?”
庄廉的头发几乎已经全白了,比陶然想象的竟然显得慈祥一些。陶然将手递给对方,那握力却不一般,很有震慑力,他尽力使自己看起来镇定一些,拼凑出自信的笑容点点头。
“董事长哪里的话,庄小姐非常客气。”
“那就好,这丫头向来高傲任性得很,对我有时候都爱答不理的。她对你的态度,很能反应问题啊。”
庄廉示意陶然坐下,自己则从抽屉里取出一盒雪茄,打火机的火苗闪烁了一会,房间里立刻蔓延开雪茄浓烈的气味。陶然忽然觉得嗓子有些痒,却拼命憋住。
见陶然没有接话,庄廉自己先哈哈笑了起来。
“小陶会不会觉得我这个老头子很古怪,把自己女儿的婚事和商业合作混为一谈?”
“不会,董事长爱女之心,令人感动。”
听到陶然说出这样的答案,庄廉似乎很不满意,微微皱起眉头。
“年轻人,在我这样的老人家面前,再说这些恭维话,可就没有意思了啊。我活了这么大把岁数,什么话没听过?现在对我而言,最珍贵的便是真心话。咱们既然要合作,彼此就先得坦诚,你说,是这个理吧?”
庄廉说话不紧不慢,却有一种天然的压迫感,陶然犹豫了片刻,抬起双眼看向他。
“谢谢董事长教我做人的道理,那晚辈就直言了,若有冒犯之处,还请见谅。我们陶氏纺织的确是遇到了难关,可您的公司与我们合作,亦是有利可图。为何您不去考量我们的商业价值,却将精力放在男婚女嫁这样的小事上?晚辈不敢质疑您,可是真的很想知道您的用意。”
这一次的答案听起来有些不客气,可是却换得庄廉满意的微笑。
“倒是个上道的年轻人,很好。既然你有疑问,我就好好地来回答你。第一,我早就调查过陶氏纺织,的确是个不错的合作伙伴。但你知道,放眼全国,有太多可以合作、适合合作的对象,所以你们想要脱颖而出,必须有足够打动我的理由。而这个理由,就是你了。可能你会奇怪我为何早就了解陶氏,那是因为我在金陵的一次纺织招标会上见过你,并且对你有不错的印象。了解我感兴趣之人的一切,是我的习惯,所以才有了后面的那些事。至于为什么非要在合作上加一桩婚姻,那当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就像我说的,我可以和任何人合作,但是却选了你们,这绝不是因为纺织厂的效益。坦白告诉你,我的用意,从一开始,就不是合作,而是这桩婚事。”
听了庄廉的解释,陶然当真哑口无言。眼前这位董事长的思路,绝不是他能够轻易摸透的。庄廉说起近乎歪理的理由,居然可以坦荡如斯。如此的霸道,如此的自信,怕是再找不出第二个人来。
“董事长,晚辈还有一个问题。您为什么决定招我为婿,又怎么确定令嫒会同意这门婚事呢?”
“小陶,纠正一下,这可不是一个问题,分明是两个。我看重你的原因,连我自己都说不上来,你也别觉得我是在敷衍,因为我这个人向来如此。再大的投资,我做决定只需要一分钟,因为我有良好的直觉,而我信任自己的直觉,它从来没出过错。至于第二个问题,我要跟你坦白,其实在昨天之前,我都不能确定汇儿的态度。不过现在好了,她差不多已经点了头。”
庄廉冲陶然挤了挤眼睛,陶然甚至有些哭笑不得。
“既然如此,就容晚辈多嘴,再问一个问题。如果昨天庄小姐对我感觉不佳,董事长又打算如何?”
听到这个问题,庄廉第一次迟疑了。片刻,他又恢复那般云淡风轻的表情。
“倘若如你假设这般,那对不起,今天可能咱们就没必要见这个面了。”
庄廉的表情和态度令陶然有些错愕,他觉得眼前的人当真深不可测,而且非常的阴险。内心无比的反感让他几乎再说不出一个字,庄廉坦诚得令人觉得可怕。
而庄廉似乎能够洞穿人心似的,长长地吐出一口烟,意味深长地看向陶然。
“小陶,咱们今天也算是彼此交了底,那我这个老前辈就再啰嗦几句,给你个忠告。在生意场上,你要考虑的问题很简单,就是如何将利益最大化。千万不要去想没有意义的东西,比如去幻想根本没有发生的事情,只会给自己添堵。”
从庄廉的办公室走出来,陶然觉得恍如隔世。短短一个小时的时间,他在庄廉这里上了长到这么大最长的一节课。无毒不丈夫,似乎没有比这句话更适合用来形容庄廉的了。
合同仍旧是个未知数,或许这正是庄廉对待自己的战术。陶然忽然间觉得很沮丧,如果他是想用时间来挫伤自己的锐气,那么他真的成功了。他本无心恋战,只想早些把合同敲定回去复命。但是如今看来,却是不能了。
在如此狠厉而又经验丰富的江湖老手面前,自己注定会被打得落花流水。可无论如何,自己绝不会丢盔弃甲。来到这里,就是为了签约,无论付出什么都要做到。这样的韧劲和轴劲,或许是源于陶珂的遗传,不过现在陶然已经顾不上去想那么多,因为庄汇还在等着他。
“庄小姐,让你久等了。”
陶然坐黄包车抵达约定的西餐厅时,已经过了饭点,餐厅里除了喝着餐后咖啡的人,就只有庄汇一人独坐,面前放着的是吃了一半的牛排。
“没关系,反正我也经常一个人在这里吃饭,并不算等你。”
看见陶然,庄汇的眼中闪过一丝欣喜,又很快恢复平静。
“庄小姐是用过餐了?”
眼光轻轻扫过桌面,陶然忽然觉得这个庄汇简直和庄廉一模一样。他们的行事风格,都似乎和常人不一样。可是这些行径,放在他们身上,并不显得奇怪。
“waiter,把我点的其他东西上上来。”
庄汇招招手,吧台处的侍者立刻响应。很快,滋滋作响的牛排就摆到了陶然的面前。而庄汇点的,则是一块精致的蛋糕。
“我方才饿了,所以就先吃牛排垫了垫。可别觉得我自私,将来咱们在一起了,你也应该把这么做当成常事,毕竟饿了就吃渴了就喝,都是人之常情,完全不必为了所谓的礼数而委屈自己。我不喜欢受委屈,也不喜欢自己身边的人受委屈。”
听到庄汇的这一番言论,陶然更加确定自己的想法,庄氏父女俩真是如出一辙的霸道。这些“庄氏”道理,当真令人无力反驳,
闷头吃了几口牛排,陶然就觉得有些饱了,他放下刀叉,喝了口水。
这时候餐厅里的客人几乎都走光了,似乎觉得过于安静,庄汇忽然心血来潮似的。
“陶然,不如你点首绿袖子给我听吧。”
“嗯?”
看着陶然不解的表情,庄汇用手指了指坐在餐厅一角已经开始打盹的小提琴师。
“看那乐师已经休息了,我们就别打扰了吧。”
“告诉你,让他牺牲休息的时间赚钱,他定是乐不得的。这可是我向你提的第一个要求,你不会这么不给我面子吧。”
庄汇的态度坚决,陶然知道她根本不容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