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再一次嚎叫起来，许小麦瞥了一眼来电号码，不动声色地掐断。
这是黄油第十五个电话，一个上午的来电赶得上原先的两个月。许小麦恍惚地想着昨夜做的那个梦：她拉着黄油欢快地走向婚礼殿堂，走着走着，黄油却渐渐虚化消失，只留下一个印在地上的影子。
可怕的是，那个影子仍然执意要完成婚礼，许小麦拼命奔逃躲避，却怎么也摆脱不掉，一回头，永远看见那个影子紧随在自己身后，张着大嘴在无声地笑。
许小麦大汗淋漓地从噩梦中惊醒，很久才回过神来。
弗洛伊德曾说，梦境中出现的事物相应对现实中的意识，那么，梦中的场景就意味着，曾经相爱过的黄油早已消失在时间里，剩下的，只有那个身心都已离去的影子，在反复纠缠。
当手机再度响起时，许小麦索性直接关机，来个眼不见，心不烦。
在许小麦催命式的要稿之下，橙子熬了一夜，眼圈青黑满脸憔悴地交出了设计稿。
“这种广告页要是登在报纸上的话，简直是设计界的灾难。”钟鼎文一边喝着浓咖啡，一边指点江山，食指差点戳通电脑屏幕。
虽然作为设计，橙子挨骂是常态，但是这么赤裸裸的鄙视，她还是第一次听见，这简直抹杀了她的职业生涯。
她狠狠地瞪着钟鼎文，如果眼睛能发射死光的话，钟鼎文大概早已粉身碎骨了。
“怎么了？”许小麦走过来，有意无意地挤开钟鼎文，明显一副护犊子的态度，“设计有问题？”
钟鼎文似乎没有意识到许小麦的防备与敌意：“楼盘的创意叫玫瑰人生，不代表广告画面被玫瑰充满，还有这种粉红的底色，非常恶俗。固然广告要讨好白领女性，但不是一味地低俗迎合。打个比喻，就像恋爱中的女人失去了自尊与自我，自然不会得到别人的重视与尊重……”
办公室徒然寂静了下来，连针掉在地上都听得见。
丁方圆抖抖地站起来，似乎想说什么，但是看了看许小麦的脸色，立刻知趣地缩回座位，装作从来不认识钟鼎文。
许小麦最近的低落和失意是显而易见的，尽管她什么都没说，但是八卦一向是不长腿也能跑遍全世界，所以，她的男友劈腿前女友的事，私下里已经尽人皆知。但是表面上，谁也不会提这种戳心窝的话题，甚至，连闲谈也下意识地避开出轨之类的明星八卦，以免有影射之嫌。
可是钟鼎文居然不怕死的虎口探头，好吧，也许他只是迟钝，因为此时他无视办公室中诡异的气氛，还在滔滔不绝。
“面对女性客户，最忌讳就是广告过于女性化，那并不会吸引女客户，相反，现代的女性可以毫无顾忌地追求任何她们想要的东西，包括爆棚的荷尔蒙，强壮的肌肉以及智慧的大脑，只要她们觉得性感，就会为此买单。”
许小麦盯着钟鼎文，内心的咆哮几乎写在脸上，就在人人脸色发绿预感到一场大战即将爆发时，许小麦却突然笑了。
“感谢钟经理提的建议，我会考虑更换广告页面。”无视大家跌掉下巴的表情，许小麦挺直腰，昂起头，“南星地产的广告确实需要特别的效果，如果不能一炮走红，以后再接类似的大单将会非常困难。”
突然间许小麦气场全开，气势惊人，完全不是先前被击中要害无力反抗的模样，连钟鼎文都目瞪口呆，不知道许小麦葫芦里卖什么药。
“爆棚的荷尔蒙？强壮的肌肉？以及智慧的大脑？”许小麦绕着钟鼎文转了一圈，“确实，女人会觉得这样的男人非常性感，很可惜，现在的男人，别说三者不能兼得，只拥有其中一样的，也是打着灯笼难找。剩下的，基本是歪瓜裂枣淘汰货，干瘪的麻杆身材，寡骨无肉的长方脸，怎么也和性感靠不上，丁方圆，你说是不是？”
躺着也中枪的丁方圆苦着脸，干笑两声，左右都是经理，谁也不能得罪，只好拿自己开刀：“我是数学系的淘汰产品，文学系的山寨货，光剩下一张嘴皮子混饭吃了。”
办公室哄堂大笑，连许小麦也笑得差点喷茶。
钟鼎文看看自己的麻杆身材，摸摸硌手的脸，丢下一句“至少我不用劳民伤财地减肥”，然后飘回广告室，全然不顾一群女人在背后扎小人诅咒他。
橙子擦擦酸涩的眼睛：“小麦姐，广告怎么设计？”
“钟楼怪虽然混蛋，但他的创意不错。”许小麦绕到橙子面前坐下，“年收入在十五万以上的白领女性，确实开始追求精神上的理想伴侣，英俊的脸，八块腹肌，绅士风度……”
“男模！”双鱼兴奋地大叫，“我认识一家模特公司，里面的外国男模个个一米八，大长腿，绝对荷尔蒙爆棚。”
“不行。”许小麦摇头，“外国男模毕竟离现实生活太遥远，必须要找一个本土的男性作代言，而且，必须真正地优秀男士，绅士风度情商高……”
小米泄了气：“这年头，找到这样的男人，机率可比中国男足捧起大力神杯！”
视足球如生命的丁方圆看不下去了：“中国男足好歹也参加过世界杯，再过一百年，谁敢说它没机会举起大力神杯？”
“我这是比喻，谁跟你争足球排名了？”小米赶紧灭火。
什么都能让，就在足球上认死理的丁方圆偏偏不让：“足球在我心中神圣不可侵犯……”
“阿米陀佛！”双鱼及时补上一句，看着丁方圆被噎的模样咯咯直笑。
“你们连入场券还没领，侃什么足球？”许小麦一声断喝，“橙子放半天假，双鱼和小米去找合适的模特，丁方圆……”
丁方圆赶紧双手合什：“下午钟经理带我去拜访大客户。”
“司机兼小弟罢了。”许小麦一语戳中真相。
“不想成为元帅的士兵不是好士兵！”丁方圆挺起胸膛，竖起胳膊，努力营造肌肉爆起的猛男形象，只是露在T恤外面的小细手臂出卖了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