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青州军营，林毗也不陌生，虽说十二岁那年以军中无笙歌，军中无美人，军中无镜妆“婉拒”了林辰业要教他行军打仗的营生，但这军营中有一个格外对脾气的老司马，故而林毗总是偷偷摸摸的溜进军营，这其中构造心里可是门清。那司马式怕那林辰业秋后算账，故而在他转醒之后一溜烟的跑进了军营马房，说什么也不见林辰业。林毗听闻司马式返回军营，便立马带着雕酒截个近道溜了进来。当然得偷偷溜进来，若是被那个打仗怕死，赌牌怕输，练武怕疼的姜三怕给瞧见了，免不得又被说教一番。
那小子满口的子曰，着实聒噪！
老司马醉眼惺忪不讲威仪的坐在马厩长廊，还对那都没搭理他的马儿骂骂咧咧的说着：“去去去，这是世子给我老司马带来的雕酒，你们这些还没脱了毛的畜生瞧什么瞧。”
瞧着司马式醉酒惺忪，林毗又为之满上一大碗雕酒笑道：“来，老匹夫，今儿酒水管够。”
司马式摆手打了个酒嗝，也似喝到兴起之处，一把抢过酒坛道：“大男人还用小碗喝酒，说出去也不怕人笑话！”
林毗笑道：“好好好，都知道在这青州你老司马酒量数第一，但你可不能因为美酒而忘记了我交代你的事情啊。”
“你说竹内？”司马式嘿嘿笑了两声晃了晃脑袋道“那种人留着也是个祸害，还想用金银封我的口，也不想想老司马我是不是那种人！死的那一天竹内郡的百姓欢天喜地如同过大年，那割下来的脑袋现在指不定在谁家当夜壶呢。查了他的账簿，共计黄金三万两，白银四百八十三万两，锦缎，首饰更是数不胜数，也不知这些年压榨多少钱财。此事牵连涉案人员甚广，有一位是当朝三品文隶，我在捉摸要不要将这丑事告知林辰业。告诉他吧，免不得被人抓着小辫子，不告诉他吧，他又自以为当真英明神武！难办，难办！”
林毗平淡道：“这天下何止一个魏大通。说到底不过官官相护，蛇鼠一窝。圣人也是糊涂，竟将朝纲尽数推给一群文隶！那文人可有一个好东西？不过咬文嚼字，祸乱朝纲，大文未经盛事却已有败像！苍生之祸啊！”
司马式静听林毗心中埋怨，许久静默道：“这事你在我耳畔说说也就罢了，切莫让旁人听去，更不要传进圣人的耳朵里面，否则我青州免不了血流成河。”司马式随即咧开口笑了笑，踉踉跄跄的起身晃晃脑袋道：“不能在跟你喝了，我得去找那赵莽夫去，我听说这小子在这军营神气的很，说没人喝得过他，这不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吗？”
林毗浅笑道：“那家伙喝醉了就嚷嚷着要找人比试，酒品烂的不能在烂，跟他喝还不如跟小爷我喝，醉了，咱们就去那醉月楼寻个乐子，那娇滴滴的小娘一声声公子叫的欢愉。”
司马式忽而裂开嘴笑了，这笑意带着些许狡黠，林毗忽感身后一冷，悠然转头，却看那林辰业扛着两杆长枪，阴沉着脸立与马房之外，林毗霎时动也不敢动。司马式笑嘻嘻的走过拍了林辰业肩头一下说道：“轻点动手，要是这混小子花了脸，老司马我一定跟你拼命。”
林辰业侧眼一瞟冷哼一声：“哪来的醉鬼，快给老子滚，想受军法不成？”
瞧着林辰业那骇人的神情，与前些日子大肆散银被打的卧床三日时一模一样，林毗摸了摸鼻子，看着那被掷来的长枪苦笑道：“老家伙，年轻人下手没轻没重，要是缺了几根骨头，可不要怪小爷我不尽孝。”
林辰业冷哼一声虎曲枪斜插入地，将周身金甲一一褪下，横枪在手喝道：“混小子！来。”
哪管马厩厮杀，司马式晃晃酒坛瞧着那练武场英气勃发的脸，抬头又是狠狠痛饮一番，大笑道：“长恨浮生人事非，期年绮梦百般违。而今醉卧南山下，徒羡梅花作雪飞！”
枪势凌厉如电抹雷行，林辰业身形冲天而起，不刺反劈，携了千均之力当头劈下。林毗运枪架开，手臂一麻顿时退了一步，林辰业气向下沉，枪随身起，林毗刚刚避开，这第二枪，已如咆哮着的闪电落了过来。
这两枪绝无精妙之处，但却一击快过一击，前力未尽，后力在起，如狂暴怒涛般不给人喘息的机会，瞧那林辰业满是怒气，林毗也知他为何动怒，只是这迁怒旁人可当真不像他林辰业！这一枪林毗不敢应接，枪尖杵地，以枪身之力，急速后退，那以到了头顶的一枪激得马厩之内尘土四起，更是在地面击出一条沟渠。
林毗眉头微皱，枪尖微晃一抖银枪，誓要抢占先机。但他枪势刚刚起手，那第三枪如巨龙盘空般越然而出，枪柄从不可思议的角度向下扫击，林毗未反应过来，左腿被枪柄一敲，闷哼一声，半跪与地。
林辰业持枪与他身后而立，不满的皱了皱眉头，反应还是太差，傻乎乎的被牵着鼻子走，刚才若不是及时收回枪身力道，当场便能废了他的双腿。
这般拙劣的武艺将来又如何能够放心？林辰业道：“混小子，再来。”
林毗左腿一时失力，索性也直接盘腿坐在地上，瞧着那不怒自威的林辰业裂开嘴笑道：“好一个枪前不走三回合，小爷我胜不过。为了不继续挨打，我就投降了。”
林辰业眉头一皱顿时怒从心起，青州男儿那一个会将投降放在嘴边？刚想发作却只看林毗掏了掏耳朵又道：“都说马上枪，马下剑，既然是马上枪没马又怎么能行？林辰业！够胆与小爷我马上战个三合！”
林辰业怒极反笑枪尖挑过木塞，马厩大开，指着一干大马道：“来，挑一匹。”
林毗也不含糊，将马鞍置于大马身背，翻身而上瞧着那还在挑选战马的林辰业忽然咧嘴道：“老东西，小爷可不想在躺个三天，所以你自个儿玩吧。”林毗一催大马，直直向那军营大门而去，林辰业先是一滞随即咧开口笑了，虽武艺不佳，但好在心思活顺，虽说私心作祟，想护之安危，但重伤之时，令林辰业意识到林毗终于还是走出了他废力构建起来的乐土，纵使这并非他的本意。
思索间，马厩外一道醉醺醺的声音响起：“明明舍不得，为何非要让他离开。”
银枪斜插入地，林辰业负手而站，周遭多出几分萧索些许寂寞头也不回道：“让他离开的不是我，而是他的本心。他如今的武艺自保绰绰有余，但逞凶斗狠还差些火候。”
司马式灌了一口浊酒道：“逞凶斗狠的事这小子断然做不出来，你若是担忧，我便给三宗六派打声招呼，让他们多加照应，再不然我亲自带兵护佑混小子。”
林辰业稍加沉默道：“青州以不复当年青州，这一点你我心知肚明，既然混小子愿走上这条路，那便由他去闯，我等只为他铺好眼前道路即可。”
司马式裂开嘴笑道：“天剑堂剑无尘，六菩提，青城门凌云，凌风，龙虎山灵石真人，佛门三寺七院十八宝罗汉，萨满柳家，苗蛊巫脉，西岭笑佛，湘西赶尸三宝世家，奉命前来的长安第一剑夜不语，江湖宗主上官逸，天行老人，七十二洞主，二十六散修。还有杂七杂八叫不上来名号的生人，林辰业？你在怕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