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昭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秦穆还算镇定，摩挲着酒杯，似有些不舍地吩咐道：“先送他回去歇息。睡一觉便好了。”要看这只小狐狸出洋相，这可十年难得一遇的事儿。
韩昭领命，可伸出的手即将碰到萧晚时又突然缩了回来抓住自己的衣角，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好。
秦穆起身，径直走过来，将那只醉鬼一把提起，打横抱起离开。
软玉温香往怀里一放，秦穆心底泛出一丝诡异来。但他的自制力何等强大，那点诡异的苗头堪堪在胸腹激荡了两下，便被他彻底扼杀了。
“大将军，你长得真好看……”悠悠一声赞叹，若有似无撩过鼻尖，跟梦呓一般，却毫无遗漏地激颤着秦穆的耳膜。
韩昭只发现秦穆突然身形一滞，疑惑地看过来，问道：“要不，我来吧。”
他是知道秦穆并不待见萧晚的，此刻却让他来照顾这个醉鬼，似乎是有点强人所难了。
“无妨。”秦穆只是顿了那一下，步子又恢复如常，只是比方才稍稍慢了一点点，若不是韩昭这种高手，几乎察觉不出那差别来。
回到宫里时，天色已晚。韩昭半拖半抱着那只醉鬼，惹来无数暗夜中的眼睛。
一个大内侍卫突然落在他身侧，打量了一翻，戏谑道：“韩兄，您这是陪你家督主去买醉了？”那侍卫心想，大概是三日之期将至，这位小督主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悲从中来，大醉一场又何妨？
韩昭只是将萧晚那张带着泪的小脸往怀里压了压，不泄露给别人一丝一毫，冷淡地嗯了一声，便往内廷司走去。
今日仿佛谁都突然想起要来看看萧晚的囧样儿。
这边刚摆脱了自己的同僚，很不凑巧，在萧晚的住处前院，韩昭看见了沐浴在月辉下的君王高启。
高启皱了皱眉，径直走过来，接过软在韩昭怀里的萧晚。眉眼中染上了怒气，“怎么回事？”
韩昭十分心虚，单膝跪下，将秦穆邀他们喝酒的事情一五一十地禀报了。
高启面色沉冷，似有怨气在慢慢聚集。韩昭愈发心虚，解释道：“萧督主并没有谈论任何不适宜的话。他们只是纯粹喝酒。”
想必这位君王在意的无非是臣下的忠诚，任何人跟秦穆走得太近都可能引起他的猜疑。韩昭这才后悔自己不该怂恿萧晚去赴宴。
“什么话都没说，还喝成这样？”高启的气息越发冷冽了。
韩昭低着头，觉得头皮有点发麻。
“韩昭敢以人头担保，萧督主并无任何越轨之举！”想了想，又补充道：“大概是三日之期将近，萧督主心中郁结，借酒浇愁罢了。”
头顶的风暴便在这句话下慢慢地散开。
挥退韩昭，高启看向怀里的人，甜腻的酒香窜入鼻翼。萧晚似乎醒了点神，笑眯眯地扬起脑袋看向高启。
那一刹那，高启知道自己彻底完了。他在黑暗中不知道站立了多久，萧晚的身体软在他怀里，沉沉睡去。
韩昭抱胸站在远处宫墙上，夜风吹得他的黑袍猎猎作响，直看到高启抱起萧晚进屋，他迟疑了片刻，最后选择转身离去。
翌日，萧晚是被人吵醒的。
睁开眼，脑子还有些糊涂，她只看见面前一坨黑，便知道是谁扰了她清梦。
“玄武，发现了什么？”再迷糊萧晚也没忘记与自己性命攸关的大事。
玄武一本正经地禀报道：“我在唐玉安身前的衣物里发现一个口袋。”
“嗯？”衣服有口袋不是很正常吗？
“是贴身衣物。”
萧晚眼珠子转了两下，“能说得明白点吗？”
玄武拿出两件摆放在萧晚床上，都是睡觉穿的寝衣。一般人的寝衣讲究舒适，但唐玉安的不同，他的甚至可以说得上是粗糙的。
寝衣的胸口，无一例外有两个内置的口袋。玄武掏出一只盒子，打开来，里面是圆形的铁片，打磨精细，绝不至于轻易伤到人。
“我问过曾经服侍唐玉安的公公，他曾无意中看见过唐玉安将这种铁片放进寝衣的口袋里。”
这分明是要防人刺杀。
“可唐玉安死时穿的那件衣服里却并没有这种东西。”
萧晚猛地从床上坐起，眼睛瞬间被点亮了。
针穿透衣物的确很难留下痕迹，但若是穿透铁片必然有迹可循，否则，凶手不会费心将铁片处理掉。
可就是因为是处理掉的，谁也不敢保证那块铁片有没有被废掉，若是重新融成铁水再造，那什么都没有了。即便没被消融掉，怕是也找不到它在哪里，毕竟此事过去已经三年。
“想办法找！”
萧晚精神抖擞地爬起来，来不及洗漱，也没顾上吃东西，急冲冲赶到存放证物的天一楼。老许昨日说，崔浩好丹道，她也带回来几瓶，她得去看看那些丹药是不是有问题。
就算她临阵磨枪学了点验尸的方法，但对于药物却一窍不通。萧晚只好拿着那几瓶丹药去太医院找一位懂的人来。
赵默平是两年前考入太医院的，平头百姓出身，没有高贵的门第显赫的家世，但家传的医术却是很值得称道的。
可在皇宫这种地方混，光有医术显然是不够的。这个二十五岁的年轻人，曾经胸怀大志，历经艰辛，好不容易进了太医院，以为就此可以飞黄腾达，登上人生巅峰，如扁鹊、华佗一样名垂千古、流芳百世。可惜造化弄人，从他入宫三年，除了给猫猫狗狗看病，至今没让他碰到过一个人，更别说是宫里的主子们了。
所以，宫里人都亲切地称呼他一声“禽兽大夫”。
萧晚找到他时，他正在给兴庆殿的苏婕妤那边刚出生的一窝小狗崽检查身体。送小狗崽过来的是苏婕妤的心腹太监方常时，这个人长得少有的好看。萧晚之所以记得他，便是拜他这张脸所赐。毕竟他可是宦官界公认的萧晚之后排名第二的美男子。
萧晚忍不住多看了几眼。方常时笑容嫣然，躬身作揖，不卑不亢，行止间竟流出别样的风情，看得人心怦然一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