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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渡出门后并未走远,就站在门外,仿佛能透过那扇门看到里面的人一样,目光深情而温暖。
从那以后,沈冰每日照常端了饭菜进去,却又总是原封不动的再端出来,跟老爷一样,夫人已经三日没有用过膳了。
知梦好像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下过榻,久到她都快想不起这期间有过几次日升月落,就这样一直躺着,朦胧中好像看到了时光的尽头。。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从沈渡刚成亲时的无理怠慢,到后来的深情款款,直到有孕后的冷若冰霜。她一直试图去想到底是哪个部分出了差错,在这一刻却终于放弃了。
罢了,是她命不好,是月浓命不好,她现在连自己都救不了,又能顾得上谁呢?
想到月浓,知梦不禁又流下两行清泪。
正巧沈冰端着饭菜进来,往常夫人根本连看也不看他一眼,今日却一反常态地死死盯着他。
“沈冰,我把月浓交付给你,你就是如此护她周全的?”知梦连着三天滴水未进,声音微不可闻,沈冰却一字一句地听清了。
“夫人,沈冰的命是老爷的,”所以,自他有记忆以来,从来没有任何人任何事真正属于自己。
“罢了,”知梦示意沈冰将饭菜端到榻边。
无论如何她要活下去,哪怕是为了腹中的孩子,她连自己也顾不得,更何况月浓。怪只怪她们命不好,主子遇人不淑连带着奴婢重蹈覆辙,这又能怨得了谁呢?
知梦强逼着自己喝了一碗粥,用完后还在心里暗想,今日这桂花羹居然是咸的,仿佛已经忘记了自己滴落在碗里的泪水一样。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过去,知梦每天都仔细留意门外有没有敲锣打鼓的热闹,却始终也没有听见过,也不知沈渡把月浓娶进了哪座院落,竟是一点动静也没有。
即便是每天都逼自己用膳,尽量多吃,知梦还是日渐消瘦。她努力让自己不去想沈渡,不去想月浓,甚至无视每日进来送饭的沈冰,她想忘却过去的所有一切。
但世事总是如此,事总与愿违。
这一日,知梦用完早膳后没有急着躺下,为了孩子她得多走动,哪怕是被关在这空间狭小的房间里,她也小心翼翼地扶着肚子沿着墙慢慢踱步。
自从有孕以后,她的身子越来越沉,好似又变回到了出阁前那个多走两步路便娇喘吁吁香汗淋漓的娇小姐。
想到这里,知梦立即强迫自己斩断回忆。
门外传来一阵吵闹,知梦却不以为然,两耳不闻窗外事是她这段日子以来一直的状态,她不想听不想管,更是想管也管不了。
自顾自地在榻上躺下,这段日子除了吃就是睡,希望能将孩子养得好好的,也不枉她为人母的一番心血,知梦一边想着一边轻轻阖上了眼。
“知梦啊,救救你爹吧!”门外一声凄厉的哭喊却立刻将知梦惊醒,这是姚夫人的声音。
忘记门是锁着的,她试图开门却无能为力,只能在房里大喊,“夫人,我爹怎么了?”
“知梦啊,沈渡向圣上告发你父亲贪污受贿私吞军饷,你父亲现在已经下狱了,圣上将他交给沈渡处置,你要救救你父亲啊!”姚夫人的声音越来越小,想必是被人拖走了。
知梦的心像是被撕碎一般,她记得自己拜托过沈渡,不要亲自动手去扳倒父亲,可如今他居然去向圣上告发,真是圣上的好臣子百姓的好官!
她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就因为忤逆了他的意思想要留住他们的孩子就该受到他如此对待吗?
那是他们的孩子啊!
沈渡毁了她的爱情,毁了她的依靠,毁了她的月浓,毁了她的父亲,毁了她所有对于幸福的憧憬和期待!
而这所有的一切仅仅是因为,她不顾一切地要留住他们的孩子。
知梦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倚着门慢慢瘫倒在地。
沈冰打开门送饭时才发现夫人晕倒了,赶忙派人去叫大夫,闻赶来的沈渡急忙将知梦抱起轻轻地置于榻上,并细心地为她掖好被角。
知梦醒来时,只看到了立在榻边的沈冰。
她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却力不从心,沈冰也不敢帮忙,知梦便放弃了,“沈渡呢?我要见他!”
“大夫说您是心中郁结导致血脉不畅才会晕倒,夫人切莫再动了胎气,”沈冰仍是回答地不紧不慢。
“我问你沈渡在哪儿,我要……”
屋外传来的唢呐声和鞭炮声生生打断了知梦的话,她看着沈冰冷面下的那一丝隐藏不住的悲怆便明白了一切。
原来是今天,居然是今天。
她父亲的下狱之日,居然就是沈渡的洞房花烛之时。
知梦在心里暗暗做了一个决定,吩咐沈冰去拿几坛烈酒进来,说她也要沾一沾夫君的喜气,要最烈的那种。
看着沈冰不为所动,知梦冷笑一声,“沈渡没有不许我喝酒吧?怕什么动胎气,他终归是不想要这个孩子,一尸两命于你家老爷不更是喜上加喜?”
听了这话,沈冰果然出去了,不一会儿便搬了几个大坛子进来,还没有开封知梦便闻到了浓烈的酒气,她又吩咐沈冰去请沈渡,说只要他今晚能够陪陪自己,她就愿意打掉孩子。
等待的过程中,知梦先是温柔地抚了抚自己隆起的小腹,无声地道了一句“对不起,”然后给自己斟了一杯又一杯,这好酒果然是不醉人的,她居然越喝越清醒,越喝越心痛。
沈渡来时,知梦已经醉得分不清东南西北了,见了沈渡便扑进他的怀里痛哭,嘴里不住的道歉,说她知错了,不该任性,求沈渡放过月浓放过她爹。
沈渡就这样抱着知梦,直到她耗尽所有的力气昏昏睡去,才将她温柔地置于榻上,仔细地替她掖好被角。
只有在这种时候,他才敢像现在这样放肆地盯着知梦看,多少次他趁着知梦睡熟悄悄进来,眼睁睁地看着她陷入噩梦冷汗淋漓却不敢握她的手。
平时他不敢看知梦的眼睛,尤其是在伤害她的时候,他怕自己会心软会犹豫会舍不得。
这样的日子再持续下去,莫说知梦,连他都快要扛不住了,所幸一切都快要结束了。
沈渡也开始独酌,一杯又一杯,不一会儿便醉了,晕晕乎乎地躺在知梦旁边睡下。
沈渡睡熟之后,他身旁的知梦却睁开了眼睛。
她用手温柔地抚着沈渡的面庞,多久没有这样近的看着他了?他好像老了,沧桑了,看来他过的也不好。没关系,这一切马上就要结束了。
确认沈渡已经睡熟,知梦从榻上爬起,将所有的酒坛子都打开,将酒倒进铜盆里撒遍房间的每个角落,尤其是桌椅书柜和床边的纱帐。
做完这一切,她艰难地跪下,朝着姚府的方向行了个大礼,“父亲,女儿无能不能救您,今世所欠来世再报!”
站起身来,她又温柔地抚了抚自己的小腹,“孩子,娘终究还是保不住你,但别怕,娘陪你一起走,”说完便轻轻地推倒了桌上的烛台。
火势迅速蔓延,顿时浓烟滚滚模糊了视线,知梦摸索着爬到榻上,紧紧地和沈渡抱在一起。
颠簸的感觉让知梦很不舒服,睁开眼后,刺眼的光让她头疼欲裂。这是哪儿?地狱怎么会有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