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
过了一阵子以后，莫小鱼再次上山去看她师傅。
老头这次没有抓鱼，闭着眼睛坐在竹藤椅上拎着个茶壶喝茶。听到声音也不睁眼，懒洋洋地说道，“哟，小丫头今日居然舍得回来看老夫了？”
莫小鱼翻了个白眼，“师傅，您这话里怎么全是醋味儿啊。”
“女大不中留啊。”老头摇头晃脑地叹气，“你在江府怎么样，江家那小子对你好不好，有没有人欺负你？”
莫小鱼答道，“我很好，师傅你不用挂心。”
老头点了点头，打量了她一会儿，“你是不是有事要问你师傅我。”
不愧是她师傅，没一会儿就看出她有心事，莫小鱼轻轻开口，“师傅，我，我好像喜欢上一个人。”
老头一脸洞悉一切的表情，就差拿把羽毛扇充当诸葛亮了，“哦？是不是江言？”
莫小鱼惊讶地抬头，“师傅你，你怎么知道？”
“哼，我是谁。”老头得意道，“你可是我看着长大的，你心里那点儿小九九能瞒得过我？”
莫小鱼再一次翻了个白眼。
老头哈哈笑了两声，倒是严肃了下来，“你自己有打算了吗？”
莫小鱼诚实地摇摇头。
老头继续严肃道，“啊，我也没有。”
莫小鱼，“······师傅我今天回来看你真是个错误。”
最后，老头还是给了莫小鱼一个建议，就一个字，等。
日久见人心这句话不是白说的。
莫小鱼说道，“我还以为师傅你会说门当户对什么的。”
老头答道，“我一向不看这个。两个人之间有感情才是王道。”
莫小鱼，“师傅你真是英明。”
莫小鱼陪着她师傅在山上贫嘴的时候，江言江城坐在一起喝茶。
江城看了看四周，问道，“那丫头今天跑哪儿去了，怎么到现在都没见人？”
“去看她师傅了。”
江城点点头，不一会儿又问道，“我说，当年爹把莫小鱼送走之后，你就真的再也没有见过她？”
江言专注地凝视着杯中茶水，看着茶叶在水中翻滚卷舒，听到江言的问题，把茶杯放到一边，坦白回答道，“见过。”
江城疑惑，“哦？”
江言道，“当年爹送走她的时候，我曾派了一个人悄悄在后面跟着。过了几个月之后，我让那人带我去看过她一次。”
江城笑道，“爹真是小看了你的执着劲儿。那次去看她，怎么样？”
怎么样啊。江言打开手中折扇摇了摇，开始认真回忆。
那年江言瞒着他爹偷偷跑上那座山，没费什么力气就找到了莫小鱼她师傅的安身之处。那时候还不能被称为老头的莫小鱼师傅坐在一堆木棒前烤土豆，小小的莫小鱼乖乖地坐在一旁的石头上，水灵灵的两个小眼珠不停地转啊转啊转就是不停下来。
江言躲在一个巨大的草垛后面，小心翼翼地探出半个脑袋去看。土豆烤好了，莫小鱼她师傅把她抱过来，吹凉了笑眯眯地喂到她嘴里，小姑娘冲着她师傅直乐。
这样江言就放心了，这个人对小丫头不错。
江言急匆匆地跑过来，家里准备的饭菜一口都不曾动一下。放下心来准备离开的时候，才觉得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从这儿下山还有很远一段距离，要是就这么回去，他估计就得变成饿死鬼了。
这个时候再转头看看莫小鱼她师傅烤好的土豆······真是口水流下三千尺啊。
光看不仅不解馋，反而更增加了饥饿感，江言赶紧转身就走。正好这时莫小鱼她师傅有事去了屋子后面。莫小鱼用小衣服兜住几个土豆，迈着小短腿“蹬蹬蹬”朝着江言离开的方向跑了过来。
江言走得极慢，竟然被一个小丫头追了上来。肉乎乎的小手用劲儿地扯着江言的衣服。江言感觉到不对，回头一看——
他立刻蹲下身把莫小鱼紧紧抱在了怀里。
莫小鱼安静地在他的怀抱中呆了片刻，然后挣脱出来，从衣服兜兜里拿出那几个土豆，笑着看着江言，“哥哥，你吃。”
那一刻，江言热泪盈眶。他狼吞虎咽地咬着那几个土豆，属于小男子汉的眼泪，第一次落在了面前的土地上。
他发誓，将来一定要给这个女孩儿很好的生活。等他长大，千万要等着他长大。
后来，莫小鱼的师傅搬到了另一个地方，悄无声息。江言再去那里想看看莫小鱼时，已是人去楼空。
那天明明有很好的天气，暖暖的阳光铺洒在地面上，想来应该是偕同家人出游的好日子。江言站在那座空落落的小屋里，屋子里还有打来没用完的柴火，门前的大缸里还有几勺水。江言闭上眼睛，双手在身侧紧紧握成拳，转身狠狠一拳砸在面前的墙壁上。老旧的墙壁受了重击，灰尘落了一地。一片朦胧里，江言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个地方。
步伐坚定，一直向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