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感到无聊，爬出了我的房间，爬动的姿势真的好像水獭啊。
整个屋子只剩下我和女宿管两个人。
我目睹宿管大人的手在行李箱里拨来拨去，最后找出藏在最底下的一袋薯片。
“品味完全不在一个档次上啊，只有那罐咖啡还有点讲究。”宿管大人用指甲夹起薯片的一角，在我的眼前晃来晃去。
恰恰相反，这些零食都是我的最爱，只有那罐咖啡到现在我也不敢动嘴喝。
女人实在找不出什么东西了，只好意犹未尽地甩了甩手，身体定格，倒在地板上。
“挺能干的嘛。”女人像是在自言自语地说道。
不知道她是否在说我。
“这句话对你来说很合适。”
身为宿管，备用钥匙不用于帮助住户，反而成为自己闯入住户的手段，偷吃住户的零食，对了，还有同伙，偷吃不说，还……还玷污了我…………在上司眼里的印象。
“罪无可恕罪无可恕罪无可恕罪无可恕……”
“你是在念经吗？”
“我要是会念经，你早就被超度了，你这阴魂不散的怪人。”
“好伤心——”女人不痛不痒地叙述着，抱着仅剩的一包薯片，拾起一片放进嘴里。
“我们的新学园长原来还有一副隐藏的毒舌属性啊，擅自发掘出来的我会不会被学园长讨厌呢。”
我猛地坐起来，突如其来的动作使得眼前一片发黑，平衡感也好像失调了般，但我仍不打算把视线从她的身上移开。
她在现场？
“当然不在现场喽，今天天气烂透了，还要抹防晒霜，不适合我。在家就能看，为什么非要去体育馆呢。”她看穿了我的心思，说道。
明明这样的天气才是最好的。
我暗中反驳。
等一下，我好像漏掉了什么重要信息。
“我要抽烟——”
“不行！”我坚决反对道，“以学园长和住户双重身份命令你，不能抽烟！”
“好小气。”
女人双手朝上，让自己成为棍状，转动着自己的身体，向我靠近，为了节省体力而做出这样滑稽的动作，我看着都觉得尴尬。
不过我也好不到哪儿去，趴在沙发上，自始至终动都不想动。
“让我抽烟，可以给你一个飞吻。”
说着，女人把食指和按在丰润的嘴唇上，我换个了舒服的姿势，让身体得到最大程度的休息，只不过这样就看不到女人的脸和动作了。
视野中，食指与中指忽然凑过来，按在我的嘴唇上。
我惊讶，然后无奈。
“只许一次哦。”
女人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叼在嘴里。
当我以为她还会拿打火机点燃烟头，我则是默默忍受烟味带来的不适时，她再也没有其他动作。
“完了？”
“嗯。”
嘛，这也算抽烟吧。
女人挠了挠还没睡醒的头发，因为嘴里还叼着烟，她的话语模糊，咿咿呀呀的像是舌头被烫住了，但我还是勉强能听出来她在说什么：“我很喜欢玩游戏，你喜欢玩游戏吗？”
“闲下来的时候经常玩。”这个话题久违地勾起了我的回忆，无数个夜晚，关上灯，把被子卷在自己的身上，苍白的脸上印出蓝色的屏幕光芒，瞳孔里是怪物和怪物对殴的动作，手指摁着按钮，细碎的敲击声在客厅里荡来荡去。从外人看来，就是一个被棉被包裹的死宅的背影，屏幕光芒从她的轮廓上透出来，更显得死宅的阴暗，大概就是这样子吧。
很喜欢哥特式的游戏，喜欢用枪，喜欢阴暗但不血腥，内蕴善良的游戏，一个人玩。
“不在乎剧情吗？”
“不在乎，解密啊，探索啊，都不喜欢，讨厌剧情带来的厚重感，如果是联系到爱情的话倒是可以考虑。”
“最喜欢哪种角色？”
“奇形怪状丑陋无比但心地善良的家伙，看到这种角色，不想辜负它。”
“即便它是npc？”
“游戏里面，除了自己驾驶的角色，哪个不是npc？”
“这么说到也是……npc里有一种专门和主角做交易的情报贩子，玩游戏时经常和它联络吗？”
“……不太联络，只要打打杀杀，感受感受游戏气氛就好了，不太喜欢动脑子。”
“好遗憾。”
女人的语气里听得出明显地失望。
我不明所以，只好等待着女人的下句话。
“其实我啊，就是游戏里那种情报贩子啊，我知道很多哦，比你想象得还要多很多。”
“是吗。”
我不知道该怎样回答，只能如此搪塞道。
女人错以为我不相信，于是建议我：“你可以问我啊，情报偏差不超过十个字的。只不过要付相应的报酬。”
本来还有点期待的，但听到后面我有些灰心了。
看到我脸上的表情变化，女人解释道：“不问问报酬吗？”
“告诉我为什么说‘在家就能看，为什么非要去体育馆啊。’这句话的隐藏意思。”
女人露出玩味的笑容，像是早就知道我要问什么问题。
“半个月伙食。”
“成交。”
“你的学园长宣言被网上直播了。”
一颗石块砸在我的心脏部位，不大不小，精准得让我睁大眼睛，睡意全无。
不用重复。我听得很清楚。
我的事迹被网上直播了。
“哪个网站？效果如何？”
“每顿都加肉。”
“这不实际，而且很不健康。”
“哦，那条件低一点，每两天一顿肉。”比起我的焦急，她显得很从容，气定神闲。
“成交。”
“既然条件降低了，那么具体网站的名字我就不透露了，况且透露给你反而会给你添麻烦，是个很小的网站，所以你的事迹不会被大众所知，人流量不大，但是每个人都是不可忽视的存在呢，至于效果——浏览过网站的人都认识你了，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情吗。”
我的问题一下子如同火山爆发一样，想问的问题瞬间多得数不清。
冷静下来。
一定要先冷静下来。
我吞了口唾沫，按捺住对网站和会员的好奇心，无论会员和网站是什么网站，起码在学园里我是安全的，不必担心那些会员，重要的是找出罪魁祸首才有保障。
“谁把现场直播给网站的？”
似乎是认为这条情报没什么价值，女人说道：
“不许有芹菜出现！”
“成交。”
“看上去是异人的手笔，实际上是搜查官所为。”
“我早该猜到了，这条情报确实不那么值钱，明明我很喜欢吃芹菜的。”
嘴上这么说，但我的心情十分复杂。
“我很好奇为什么你不问那个无名网站的会员看到你的视频后会有什么反应，本来以为你会这么问的。”
“在学园里是安全的，可以放心，无论如何网站里的都是普通人，只要是普通人，在学园里我就可以安全活下来。但直播背后的敌人我要先揪出来，这个敌人是首要面对的。”
“的确。”
我很疑惑的是，为什么搜查官会把我当成枪使呢，明明他们是随机抓到的我，或许我不去学院门口，他们抓到的会是别人，但我却安不下心来，觉得其中有什么可疑的信息。
总结与搜查官在学园里打交道的桥段，我试图从中找出某个破绽，潜意识告诉我他们与我对峙的某个瞬间是有信息存在的。
信息点在哪儿，信息点在哪儿。
一在心里默念起，某个场景便挥之不去地挡住前方，挡住所有的可能。
寻找学园长时，门口的两位搜查官的视线，明明并不熟悉，却像是从哪里看过我并了解到我的结局一样，露出悲悯的神情。
对，就是这点。
他们认识我。
我不是随机挑出来当枪使的，这是一场有预谋的绑架。
搜查官见过我，对我即将到来的结局表示同情，所以才露出那样的表情，而它们的上司和他们通话时，说的可不一定是“随便找一个陌生人来”而是直接叫着我的名字抓捕我。
但我没有做错什么事情啊，也没有犯罪记录，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
为什么要专门针对我呢。
这是为什么呢。
“搜查官为什么会绑架我，并让我成为枪使？”
我还是忍不住这么说道。
女人沉默了。
过了好一会儿，当我以为她无法解答这个问题时，她张口说话：
“十天保镖。”
我像是没听清，但实际上脑子里已经反应过来她刚刚说了什么。
“我，我什么都不会啊，随便一个人背后偷袭我我就被搞死了，我只是一个普通人，而且我现在自身难保啊，利益牵扯的太多，成为你的保镖反而是再给你添麻烦吧？”
觉得这么说有点不对劲，我又补充道：“如果你有什么麻烦，我可以暗中帮助你的，只要我办得到，而且谁也不会发现。”
女人对我的回答不太满意，但最终也只好妥协地说出情报，和我的敷衍一样，她也敷衍着说道：
“因为你很特殊，你在普通人，异人，搜查官，杀手这四类人眼里的概念是不同的，但毫无疑问，对于这四类人，你都是独一无二，不可替代的，必须是你，其他人不行。”
那一天，女人只说了这么句话，随后的交易便不了了之了。我找不到什么问题，她一直在沉默。
过了一会儿她走了，表示自己吃了太多零食，今天的伙食就取消了，从明天开始。
我点头，算是回应。
她把事情只说了一部分，以此当作底牌来和我做交易。她这么做真的值得吗？我只是一个普通人，就算被赋予了什么身份，到底来说还是普通人，一成不变的普通人啊。
我因为心情过于复杂和对手机的恐惧也没有吃饭。
就像我对游戏的态度一样，在现实里如果有太多复杂的事情盘根措枝地纠结在一起，无论它有多么严重，我都会把脑袋门禁枕头里喊着“好烦啊。”暂时逃避过去，今天我也这么做了。
希望以后能把事情理清，好好地活下去。
然而事态却早已超乎了我的想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