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十三听见传唤，只得把屠姜带进大堂。
屠姜照例给秦亮磕头见礼，然后表明要保释侯毅。
秦亮道：“他的情况有些特殊，还是等他来了再说吧！”
秦十三忙道：“侯毅是重犯，哪能说保就保的，顾好自己，别找麻烦。”
屠姜并不畏惧，冷笑道：“你别唬我，这次是朝廷的命令，只要不是杀头的罪过，都可以保释出狱。侯毅怎么就不行了。”
秦十三想说什么，却发现秦亮瞪着自己，赶忙住口。
不一会儿，侯毅被带到大堂。此时的侯毅带着手铐脚镣，衣衫褴褛，头发披散着，又脏又乱，遮住了脸。他见到秦亮，也不知道行礼，像一根枯死的木头。
“跪下！”带他进来的狱卒推了侯毅一把。
“不必了。”秦亮打量着行尸走肉般的侯毅，不禁摇了摇头，命令狱卒：“除去他的手铐脚镣。”
狱卒应了一声，照办不误。
侯毅用颤抖的双手整理了一下头发，露出苍白清瘦的面容，一双眼睛映着烛光，漆黑闪亮。他先看了看秦亮，不认识。然后他又看了看身边的屠姜，嘴角现出淡淡的笑容。
屠姜也咧嘴笑了起来，他能感觉到，眼前的这个人又恢复了生机。
侯毅瞥见秦十三，意味深长地摇了摇头，脸上仍挂着笑容。
秦十三不禁退后一步，靠在大堂的柱子上。
秦亮干咳了一声，说道：“侯毅，你的情况很特殊，本官也不好轻易下决断。我只问你，你确是韩舞将军的部下？”
侯毅淡淡地说道：“我无法证明这一点。”
秦亮挥了挥手，书吏拿出来一把剑来到侯毅面前。
侯毅眼睛一亮，一把抓过那把剑，并拔出来反复验看。
书吏吓了一跳，赶忙躲开。
侯毅还剑入鞘，说道：“这是韩舞将军的佩剑，是他临终前交给我的。”
“只凭这一把剑还不行。”秦亮问道：“我来问你，青丘之战，你们是如何突围的？”
侯毅盯着秦亮，问道：“我说的话，你会相信吗？”
“你且说来听听。”秦亮道。
“能不能先给我口水喝？”侯毅看着公案上的茶壶。
秦亮点点头。
衙役倒了一杯茶拿给侯毅。
侯毅一饮而尽，然后说道：“青丘之围，祸起阉竖……”
大堂之内的每个人都认真听着，只是侯毅的叙述老用四个字，除了秦亮和书吏之外，其他人听得云里雾里。
“江北半月湾之战呢？”秦亮继续问道。
这件事，屠姜听老胡讲过，终于听懂了。
“可敬可叹！”书吏拍手赞道。
秦亮道：“你说得很详细，也没有什么漏洞。只可惜没有人证。”
屠姜急了，“怎么没有人证，老胡就是人证。”
“老胡是谁？”秦亮问道。
屠姜答道：“他就是侯兄弟当年救下来的人，现在城外十里堡，大人一问便知。”
秦亮道：“你说得是当年的流民？这恐怕不行，一个流民的证词，朝廷是不会采纳的。”
屠姜忙道：“不止他一个，还有好多呢？”
秦亮道：“你没明白本官的意思，流民的证词，朝廷是不会相信的。”
见屠姜还要说话，侯毅抢先说道：“我已无心证明自己有过什么功劳。咱们还是说正事吧。保释之事，不知大人可有决断？”
秦亮犹豫片刻，说道：“以你的罪行，需要交纳一大笔赎金。”
“多少？”屠姜问道。
“白银一千两，也就是三千贯。”秦亮说道。
“多少？”屠姜目瞪口呆，他不是没听清，而是被这个数字吓蒙了。
“别急，听我说完！”秦亮笑道：“念在你修筑白堤有功，又有悔罪之心，所以本官决定给你作保，你再交一贯钱就行了。”
“真的？”屠姜大喜。
侯毅盯着秦亮，又看了看秦十三，说道：“我明白了。”
秦亮笑道：“我越来越相信你就是那位侯参军了。好了，交了钱，你就可以走了。”
“交，马上交。”屠姜从钱袋里拽出一串钱放在公案上。
书吏收了钱，在一张纸上写了几笔，然后让侯毅、屠姜和秦亮三人签字画押。
办完手续后，侯毅冲秦亮抱拳拱手，“多谢。”
“请！”秦亮作出送客的手势。
侯毅便和屠姜离开了大堂。
“这个大老爷是好官。”屠姜赞道。
“好官？”侯毅笑道：“他是不是好官我不知道，但一定是个精明的官。”
“怎么讲？”屠姜问道。
“他替我作保不是出于公道，也不是出于善心。他只是和我做了个交易。”侯毅解释道：“白堤贪腐案，罪魁祸首是贾氏和秦氏，我是替罪羊。如今这只替罪羊有机会出去，他便做了个顺水人情。”
屠姜想了一阵，还是没搞懂，于是说道：“不管怎样，出来了就好。”
“多谢屠兄仗义相助。”侯毅很正式地行了个礼。
屠姜忙道：“说这话就见外了。走，跟我回家喝酒。”
屠姜所在的南坊乃是南都新城的肉市，和屠姜一样，住在这里的人多是屠户。一靠近南坊的街道，侯毅便闻到肉市特有的腥臭味道。屠姜离开南坊已经一年多了，乍一闻也有些受不了，于是对侯毅说道：“先到我那将就一晚，明天再给你重新找住处。”
“没事，比牢房里的气味好多了。”侯毅并不在意。
屠姜的家里亮着灯，赵云在门口徘徊着。他见屠姜平安归来，赶忙迎了上去。
“没出什么事吧？”赵云打量着屠姜身后的侯毅。
“没事。”屠姜笑道。然后给赵云和侯毅做了介绍。
三人正说着话，一个姑娘从屠姜的家里跑了出来。她见到屠姜，一边笑着一边掉泪。
屠姜笑道：“好了，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侯毅猜到，这应该是屠姜经常提起的赵凤。细观此女，体型匀称，眉目清秀，静不像是屠户家的女儿。
赵凤注意到有外人在，便停止了哭泣，打量着侯毅。
“这是侯先生！”屠姜介绍道：“你还记不记得半月湾？他当年救过你们全家的命呢！”
赵凤并不认识侯毅，当年掩护他们过江的将士有数千人，她一个都不认识。毕竟那时候大家都忙着逃命。
赵云见状，忙道：“后面准备好了酒菜，有什么话边吃边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