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荐指数:10分
苏维风纵横官场多年,一双眼睛毒辣地厉害,他瞧见廉姨娘头上金钗银饰,身上又穿着绛红色樱纹缂丝银鼠锦袄,桃色盘金绣彩棉裙,外面是一件油光水滑的鹤氅。再对比自家女儿,就这么一件青多啰呢对襟褂子,头上就一枝朱钗束着青丝,怎么看怎么都觉得这廉姨娘是将军夫人,自家女儿就跟外面的粗扫丫鬟没个两样。
“桂花头油罢了,岚姐儿拿了就拿了,你算个什么东西,还敢质问我女儿?”苏维风冷冷地道。
陈寂听闻,在心里默默地苏维风竖起大拇指,果然是亲生的,护犊子。
廉姨娘面色一僵,有些不知所措地道:“妾,妾身,并未质问夫人,只是询问罢了,只是夫人听不得此话,所以.....”
苏维风摆摆手,“我听不得你说,你是个什么身份,来和我说?且句句弯弯绕绕,没一句说在重点上的,你听清楚我方才的问话吗?”
廉姨娘嫁给晏殊之后甚少受到此种侮辱,咬着唇,双眸含泪,显得委屈极了。
苏维风冷哼一声,也不管她,看着晏殊道:“你说。”
晏殊心想平素廉姨娘说话甚是有度,且句句在理,怎今日这般稀里糊涂像是搅混水般,心中如此作想,但面上不显,只举拳示意苏维风,“廉姨娘出身小户,未见过世面,丞相如此尊贵之人,她见了有些慌乱,这才说些糊涂话。”
苏维风沉着脸色,众人也瞧不出他的情绪,只听他点着头道:“还望将军简要说说,这将军府为何是廉姨娘主持中馈,而昨日大火到底是怎么回事。”
晏殊回道:“起初,将军府的确是夫人主持中馈,但夫人行事过于鲁莽,这才换了廉姨娘,而昨日大火,方才我也说了,原是夫人使用火炉不慎造成的。”
一直未出声的陈寂开口了,“将军何不问问昨日端火盆到我房中的下人再来下定论?”
陈寂起身,伏维叩拜。
苏维风被惊得起身,“你这是何意?”
陈寂也不顾晏殊的眼神威胁,直言道:“父亲,女儿便说一句实话,昨日根本不是什么不慎使用火炉造成的火灾,而是有人蓄意谋害女儿!”
此言坠地,除去苏维风面上骇然,其余之人皆是面色沉沉。
晏殊更是怒喝一声,“这般话不得胡说,我知晓你心中有气,对下人的怠懒有意见,也嫉妒廉姨娘,但不能因此便说是有人害你!”
如此情形,苏维风何尝看不出晏殊的偏颇,连带着看向晏殊也是怒意。
陈寂跪在地上心中冰冷......苏映岚这便是你心心念念要嫁的夫婿,这般的不明事理偏颇他人?她如此扪心自问,胸中却陡然抽痛,仿佛利刃划过,突突涌出血流冲向四肢百骸。
陈寂看向晏殊,一双剪水秋眸已是通红,“那将军呢?将军不也是如此臆断我的?你不信我所言,宁愿去信一个管事,我说大可让下人上来对峙,你却因廉姨娘身子不适暂罢此事,若今日父亲不来,我想问此事是否就直接以我不慎使用火炉或是诚心陷害他人作为结论?”
“王爷......你终究是不信我的。”
她眸中的泪犹如雨丝滴在他的胸口,既冰凉又泛着疼,他身形微顿,方才的豪气壮言终是说不出话,他深深吸一口气,“把王管事叫上来,昨日去了夫人房中的下人也一并叫上来。”
陈寂垂着头,十指紧捏,看上去痛苦得厉害。
在她身旁的白檀瞧见不对,询问道:“奴婢扶夫人去旁边坐着吧。”
陈寂咬着唇点点头。
等待落座,脑袋更是涨得厉害,就如第一天来到此地般。
她的脑袋浮现一道女声,轻柔柔的,又含带着绝望的意味,“是我太过任性,明知他不爱我,我却偏要嫁给他,嫁给他之后又妄想求得他的爱,他的信任,谁知一步错步步错,如今身死魂也将消散,只求你为我证得清白力惩廉姨娘,如此我也就安心离去,日后你便是苏映岚,你想如何生活便都由你做主。”
她低低应好,便像是有无数的风灌进胸口,瞬间将心中最后一丝重量吹尽,她紧闭着眼,如玉晶莹的脸庞终是滑下一滴泪,轻如烟缕,消散空中。
等她再抬起头,眸光里凝着万年不化的冰淩。
晏殊一直看着她,感受到她再抬起脸时的冰冷气息,心中不由一动,像是坠入深井的黑夜,琳琅满目的万家灯火却独独照不亮自己,他觉得有什么东西失去了,可他说不清道不明。
晃神功夫,下人已牵着神色慌张的王管事和几名下人上来。
见王管事头上暴汗犹如刚从水中捞出来般,晏殊皱了皱眉,“昨日火灾发生的突然,又太晚了,便未得细细侦查,今日丞相过来,你们可要句句属实。”
苏映岚抬起头,用着浓稠如墨汁般的眼睛看向王管事,“敢问王管事昨日送了火炉之后,你可去了哪里?”
王管事援手拭汗,哆哆嗦嗦地回道:“昨日小的从夫人房中出去后,便独自去了回事处,因为将军府上所用事物均是的记账上。”
苏映岚又问:“可有人作证?”
王管事摇了摇头,“无人,但是账上可见得有记。”
苏映岚冷哼一笑,“这点何难,先前记好或是事后去加上不就成了?”
苏映岚不等王管事辩驳,又转首询问另几名下人,“你们昨晚从我房里出去后又做了什么?”
那几人面面相觑,忽有一人拜首,“回夫人的话,昨日小的们从夫人房里出来后王管事便打发了小的们回去了。”
苏映岚点点头,转首问道王管事,“王管事此人所言是否属实?”
王管事像是在挣扎什么,但最后还是泄气的点了点头。
苏映岚莞尔,冲着拜首那人道:“你去回事处将昨日的账单拿来。”
王管事看着人走远,不死心地拜首,“将军,丞相大人,您们要相信小的,小的绝无谋害夫人的意思。您们就算给小的十几个胆子,小的也不敢啊。”
苏映岚挑了挑眉,很是云淡风轻地说:“所谓‘不畏人诛,岂顾物议’你若真的身正岂怕影子斜?”
王管事讪讪闭口。
坐在主位的晏殊和苏维风却是神情变了变。
‘不畏人诛,岂顾物议’听起来与身正不怕影子斜差不了多少,但此句前言是‘小人无耻,重利轻死。’连起来的意思是小人无耻,看重利益而看轻生死,不怕别人声讨他,又怎么会顾及众人的议论。
这话怎么听怎么都是暗汰王管事,而这王管事没读过书自然不懂其中弯弯绕绕,索性吃了这么一个文盲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