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话 仲魔（二） 一个人便分担了大部分攻击，迎着黑色的浪潮独自舞动。
浴血的他，是地狱中爬出来的魔鬼？屠杀中面带笑容的他，是灭绝人性的怪物？
——但不论如何，对于身处此时此地的村人们，萨罗，无疑是生的神明。
战斗已经持续了足够长的时间，而变故，总是突如其来。
不知是否因为人们身体已经疲累，原本坚实的防御网，被硬生生地撕开了一个口子，而所处的位置，恰巧是窗口的旁边。
几头身躯庞大的黑狼，就在众人还没有反映过来的一刹那一跃而起，猛地将窗户的玻璃撞碎，冲了进去。
清脆的碎片撞击地面声后，接连传来的是女人们尖锐的尖叫声。
“抓紧我，不要怕……”
这是村长将苹果所托付给的女人说出的话。不过苍白的脸色和颤抖的身躯，都将她坚强的言语给击破。
但她还是将苹果往自己的后背靠了靠，像是保护者一样用身体挡在狼的前面，咽了口唾沫的同时，再次加紧手中所持镰刀的力道。
没有力量的女人以及老人都缩到了一个角落，几头闯进来的狼和安排在教堂里面防卫的男人们对峙着。
对峙完全没有意义，黑狼们似乎也发现了，身躯突然有所动作。
“喝啊！”
男人们先是群起将先头的一只黑狼给捅成筛子，但随后几只黑狼轻松地便将武器还未拔出来的男人给啃食。
被撕去或是手臂或是大腿的男人们倒在地上凄惨地大叫，但接下来就没有了声音。
肉骨撕裂，血腥味浓重。
又有女人尖叫起来，伴随着呕吐的声音和哭喊的声音。忽然一个女人满脸泪水披头散发地冲了出去，向一个已经被啃掉脑袋的男人冲去。
看上去是爱人的样子，但之后也落得了同样的下场，甚至肚子里的肠子都被撕扯了出来。
场面无比混乱，一副悲惨的景象，但这些都和黑狼一点关系都没有。
他们转向妇女和老人冲了过来，
绝望，深深的绝望。
已经没有什么可能了，会被吃掉。这是很多人脑海中浮现出来的想法。
对于肉体被撕扯吃掉这种死法，心中如同黑洞一般的恐惧越扩越大。
刚才将苹果护在后面的女人，虽然仍旧保持着这个动作，但是她的面部已经扭成了一团，大哭起来，伴随着剧烈颤抖的身体。
然后，一张血口飞扑过来，白森森的牙齿，血腥的恶臭，那股令人发冷的热气，以及闪烁着无尽欲望的绿色眼睛。
但是，
挡住了。
一个男人，挡在了前面。
他的一条手臂已经被完全吃光，另一条手臂更为凄惨，剩下了半截，露出阴森可怖的白色骨头。
他是面对着苹果的，用背部对着黑狼，虽然在这里看不到，但其背脊此时的情况也可想而知。
他的眼神是绝望的，他的眼睛是流着泪的，他的面部是扭曲的，但是他还是挡在了前面……
苹果呆呆地望着这个缓慢倒下去被撕扯肉体的男人。
……看见过……看见过这样的场面……
……是在何时呢？
这时几个男人忽然从屋外冲了进来，合力将猖狂一时的黑狼给全部斩杀。
“要守不住了……上房顶！快上房顶！！！”
男人大喊。
“大家快上房顶！！”
村长也不顾脸面，放声大喊。
刚才由于黑狼将路给封死，所以无法逃离。
此时道路疏通后，又有几个人做引导，剩下的人们顺利向通往房顶的梯子上爬去。
那个站在苹果身前的女人也牵起苹果的手，向梯子处奔跑去。
而苹果，只是呆呆地任其牵扯着自己的手，眼睛无焦距地对着远方……
对……
是火海……
一个场面忽然就映入了脑中。
到处都是火海，到处都是鲜血，死人堆积在一起，残肢断臂凌乱地散落。
都被杀死了，大家都被杀死了，只剩下自己一个。
……好寂寞。
……好痛苦。
原本在教堂里面的人终于全部转移到了教堂屋顶。
但却见不到一点喜悦的影子，到处都是哭泣的人影。
朋友，爱人，父母，同一个村子里长大的人，相顾欢笑的人，对自己施以善意的人，死去了。
像是终结了，无法拯救。
下面的战况愈发激烈，人们已经开始吃不消了，战况明显越变越差。
看似屋顶是个很安全的地方，其实不尽然。
首先，将无法战斗的人聚在教堂里，那种后方便是同伴的感觉，会使征战的战士感到安心。同时，它也起着休息与疗养的作用，受伤的人、疲累到无法再战的人都可以在这里休息一时，就像是一个小据点。
而现在所有人都上了屋顶，教堂变成了一大片真空带，就像是一道沟壑，将两边人给隔离，孤军奋战的感觉会强烈，原本被人群安抚的恐慌感会慢慢袭上心头。那种暗处的知觉，会默默将人吞噬，如同无尽黑夜。
但要说连同在下面浴血奋战的战士都一起上屋顶，更是荒谬。
熟知仲魔狼的人肯定知道，面对着一大群的食物，贪婪的它们可不会那么轻易便善罢甘休。就算它们不采取任何措施，只是两方在上下干瞪眼，那也不是人类所能承受得了的。两三天可能就已经缺水到无法行动，若是八九天的话，大概都会晒成人干。
而反观有着魔兽躯体的仲魔狼，则是完全没有这方面的困扰，不要说八九天，就算一个月不吃食物也没有任何问题，说不定更会因为腹中那股蠢动而刺激出更为骇人的血性。
更别提它们若是有所行动了——不管是用身体撞击墙壁，还是群狼堆积起来做成阶梯，都不是凭这些人类可以应付得了的，全部集中在屋顶上只是加速死亡罢了。
这种没有任何可行性的方法，有一个很好的词概括，坐以待毙。
可以说，如果在下面厮杀的人全部死去，那么所有人都完了。
而就在众人都在焦急地应付着群狼的时候，却没有人发现，隐藏在群狼中那一抹幽绿色的光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