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两节课上完要下楼去做课间操，高二高三就在升旗小操场，高一新生要穿过一条马路去对面的大操场。
操场不在校园内也算是实验中学高中部的特色，十几届学生都是这么过来的。建校初期这里还不是商业区，后来周围高楼大厦一座一座盖起来，学校为了学生们的安全着想，特意修了一条宽敞的地下通道。
大操场临街的一面加了20米高的铁网墙，既防止学生们逃学，也防止足球飞出界，毕竟外面就是川流不息的交通要道，突然冒出来一颗球那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宋夷光以前和妈妈逛街的时候经常往这一带来，隔着铁丝往里看过不知道多少回，今天终于要亲身踏上那片土地了，不由得有点小兴奋呢。
高一12班在四楼，越往下班级越多走得越慢，难免有些推推搡搡。宋夷光看到龚芮和柳梦雨已经走到下半层，想追也追不上，她挤在人堆里，突然听到有人在后面叫“酸奶妹妹”。
……糟糕，她现在已经对这个最不想承认的名字形成条件反射了！
宋夷光扭着脖子往回看，一眼看到男生堆里头发最短的何晏衡。虽然他比盛佳藤矮一点，但他的发际线连着那硬茬毛就像一颗猕猴桃，太好认了。
“宋夷光，你别忘了领操。”
“啥？”她夹着肩膀逆着人潮往回挤，想挤去何晏衡身边。他连忙制止，“你贴墙站着别动。”
他自己挤过去，黄益峻和刘炼也跟着凑过来，和她一起往下走。几个人个子都高，站在一起像堵墙。
闹哄哄的楼道里，何晏衡稍微贴近她的头顶，抬高声音重复一遍：“我说，体育委员的工作包括每天领操。”
这回宋夷光听清了：“我还得管这个？还以为只有体育课才有我用武之地呢。”
“给你个露脸机会还不好，”何晏衡浑身都在冒汗，不好靠她太近，眼看着到了一楼，才有一丝清凉的气息吹了过来，“就是站最前面做操，很简单。”
其实也没有这么简单，操行值日生会检查这个班是不是动作懒散不舒展，纪律值日生会突袭教室有没有同学躲起来偷懒。所以体育委员要在早操铃响之后等所有人都出了教室才能离开，再火速跑过二百米冲向操场整队、点人、领操。短短二十分钟的课间操时间，需要在马不停蹄中度过。
而且等她日后加入学生会，轮到她值日的时候，要是假公济私可是会挨批评的。
这些注意事项何晏衡全都清楚，只不过这里并不是给她解释的好地方。
可是……他怎么就这么确信，她一定能加入学生会呢？
宋夷光第一次走地下通道，同学们闹哄哄的说话大笑，回音将声音扩大了几倍，但她一点儿也不觉得烦。墙壁上被往届学生用五颜六色的笔写着名字写着表白，或非主流伤感歌词，或骂人的脏话，也有画着骷髅头、百变小樱等图案的，要是仔细看下来，真是新鲜有趣。
可一到大操场，她就傻了眼。
原来，她以前透过铁丝网看到的水泥地，只是篮球场和排球场，占地面积最大的足球场和环形跑道，居然全是最原生态的黄土，几千师生两脚踩上去，再轻的脚步都能激起尘土飞扬。就连远处的单双杠也是扎根在泥地里的，整个操场放眼望去，除了六棵已经被染黄的小树，到处都是沙尘暴，连个遮蔽物都没有。
她呆在楼梯口喃喃自语：“这、这条件还不如我初中呢……”
“体育委员，快走，”何晏衡轻轻推她肩膀，“别的班都站好了，你可别第一天上任就挨骂。”
刘炼也好心地提醒她：“Luna is watching you.”
宋夷光没戴眼镜，只模模糊糊看到一个黑色的人影，她打了个激灵，开足马力跑过去，毫不意外地吃了一嘴土。
闫老师眼睛外翻，看谁都像在瞪人，面相凶其实人很温和，只叮嘱她以后来早点。
她满头大汗地站好，冲左右11班和13班体育委员报以微笑，刚刚喘口气音乐就响了起来，和她初中做过的是一套操，动作还没忘。
柳梦雨个子小，就站在第一排，边笑边说：“夷光你真厉害，我都不会做了。”
宋夷光先偷瞄四周，确定没有老师盯着，才歪着头回答：“其实我四肢特别不协调，我觉得我自己可傻了。”
可再傻都必须完成体育委员的职责不是吗，所以她也没什么难为情的，伸胳膊伸腿跳得很是欢快，鼻尖都出汗了，幸好她今天防晒霜擦得厚。
下了操回教室又要经历一番千人挤楼梯，柳梦雨挽着宋夷光的胳膊不急不慌地往回走。
“我以后找男朋友最少得你这么高的，”柳梦雨单手放在头顶比划了一番，“这样我抬头看他就没有双下巴啦。”说着羞涩又掩饰性地笑了笑。
像那个谁，就正正好。
宋夷光在男女之情这事儿上有点晚熟，根本没往深处想，而是诧异地反问：“你哪里有双下巴？”
“当然是下巴上有双下巴呀，还能是哪里？”她故意说俏皮话，话音未落两人都笑起来。
柳梦雨估摸着两人的关系还算熟稔，大着胆子问：“夷光，听说你在排值日表？”
宋夷光一听这话来劲了：“哟，小妞，来让光哥香上一香，光哥我给你安排得妥妥的。”
“你讨厌，”柳梦雨假装推了她一把，咬着嘴唇说，“能不能把我跟……那个谁排在一组啊？”
“那个谁？”她自然而然地追问，“哪个谁？”
柳梦雨低着头不回答。宋夷光灵光一现，想起军训时她主动出列唱歌的事，心里一下有了主意，脸上也乐开了花。
“不是光哥不帮你，你这话说一半，我也听不懂啊，”她起了捉弄人的心思，“你是想和黄益峻一组呢，还是想和刘炼一组？我看他俩都挺靠谱的。”
“哎呀，你明知故问。”柳梦雨咬着嘴唇，头低得快埋进宋夷光的胳膊里了。
宋夷光咧着嘴笑：“知道啦，让你给盛佳藤当……”
柳梦雨突然弹了起来，手指顶住嘴唇：“嘘——”
“怎、怎么了？”她僵着脖子往后缩，吓出了双下巴。
“不要这么大声说他的名字！”柳梦雨肉乎乎的脸蛋也不知道是热还是羞还是真的担忧，红得像番茄。
宋夷光微微弓背，凑去她耳朵边上：“我说的又不是‘柳梦雨喜欢盛佳藤’，你怕什么？”
她跟她耳语：“喜欢他的人太多了，我可不想当众矢之的。”
“哈？他那种给人乱起外号的讨厌鬼还有人喜欢？”一说到这件事，宋夷光眉毛都气歪了，“你们这些小女生，是不是真的作业不够多？”
“感情的事情，谁又说得准呢。”柳梦雨的声音徒然低落下去，神情也是和年龄不相符的哀怨：“那些白头到老的爱人，说不定曾经是别人眼里最不可能的一对儿。”
“女追男隔层纱，上吧小梦梦！”宋夷光翘着嘴吹刘海，额头上的汗都把发根打湿了：“你跟龚芮都是平民老百姓，光哥罩着你俩。对了，她有想跟谁分在一组吗？”
柳梦雨落实了心里的大事，表情也轻松多了，她眼珠子骨碌一转：“她呀，她比我目标还远大。要发奋图强当学霸，将来跟男神比肩呢。”
“哦？”宋夷光好奇，“她男神是谁？”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哦。”柳梦雨神秘兮兮地卖关子，“等她自己来告诉你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