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天带着挣扎的表情，在极力抵抗心里诱惑和身体上的疼痛，缓慢抬脚向上登去。
一千一百道，二千六百道，三千五百道……每走一步，就消失一道阶梯。
随着阶梯数的增多，白云天感觉置身于冰与火的世界，炙热的火烤，极寒的冰冻，两种本该相反的感觉，被强行糅合在了一起。
精神的疲惫，躯体的疼痛，让白云天举步为艰。
白云天只觉皮肤皲裂，有淋漓鲜血渗出，每踏出一步，阶梯留下血色脚印。
到后面白云天完全靠一股毅力在支撑着自己，甚至已经手脚并用，爬着前行，他已经失去了思考的意识。
“放弃吧，何必受如此苦难，你现在已经达到核心弟子的要求，完全没必要再继续走下。再走下去，你将万劫不复，失去性命。”
心里的梦魇声音再次响起，让白云天心神一颤。
另一边，季南飞平时嬉笑的神态已经全部不见，只见他面目狰狞，正拿着一把匕首往自己身体刺上去。
原本目光迷离的他，清明了几分，向后退去的一步又伸回来，又挣扎的向上爬去。
“开什么玩笑，我季南飞可是天之骄子，怎么可能就倒在这古怪天梯下？我还有许多事要做，我还未复仇，我绝不能就在这里倒下……”
季南飞目光涣散，口中不断轻声重复这几句话，一旦被心底梦魇诱惑萌生退意，就拔出匕首向自己身体刺上去。
竟是依靠自残，唤醒迷失的意志。他全身鲜血淋漓，已经有十几个血流如注的剑孔……
“只是这点疼痛吗？可比我老爹揍我产生的痛苦差远了。就那么简单吗？”西徒横呲牙裂嘴，嗷嗷大叫的一路向上冲去。
“可是我都起码跑了几万道阶梯了，怎么还没到头啊？我还要吃烈火灵驹烤腿啊……”
令人吃惊的是，西徒横显然心里没有任何产生任何梦魇，完全不存在意志迷失的现象。
或许，是西徒横心思太过纯粹，脑海留不下太多的想法……
准确的说，是他傻里愣气，脑子不过事，梦魇根本在他心里诞生不了。
世间最可怕的人，无外乎两种，一是心如赤子之心，不掺杂任何杂质，二是心智如妖，城府深沉，一步算十步……
“哈哈，区区一个天门宗招收弟子考核怎么能难道我？”
意外的是，凡登天梯过千者，眼里都会露出挣扎目光，意志迷失，呃，西徒横那个愣子除外。
可是炎寂灭怎么看上去都不像是和西徒横一类人，他意志竟然没有产生迷失？
却见他手提一盏灯，有青色焰火燃气，微弱在空中摇曳，看上去随便一阵风就能将其吹灭，可却一直顽强的在燃烧。
“不愧是四级灵纹师制作的心灯，心灯不灭，意志不退，任何心魔欲望，在此期间都不会产生。呵，我已经迫不及待的想折辱那小子了，真是让人期待啊。”
拥有心灯的我，等于立于不败之地，怎么可能会输给那只弱小的蝼蚁？
炎寂灭仔细数过自己登的天梯数，此时的他，赫然已经踏过三万二千道，只是奇怪的是，看上去，天梯依旧无穷无尽，尽头不知在何处……
此时天梯上，一众少年在艰难攀登，有不堪重压，口吐鲜血昏倒在地，有屏住一口气，气若游丝的趴倒在第一千阶梯上，更有踏临千阶天梯上者，心神迷惑，竟转身跳下天梯，不见尸首……
天门宗无黑峰，一处浩大精致的大殿中。
“师傅，炎寂灭此番做法，会不会违规了？若是天下人都寻来一心灯，那我宗弟子招收考核岂不要乱象横生？”
一着淡黑色长跑，面容俊美，约莫二十岁的年轻人，向大殿中心处坐立的一人说到。
“无涯，你要记住，身后的背景，手握的资源，偶然的运气，皆是实力的一种。其中任何一项达到一定程度，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就是强者。”
坐立大殿中心的，正是此前出现白云天众人前的黑衣男子。
“可是若是让其他峰主师叔知道，恐怕……”立于下方叫做无涯的男子，神色莫名的说。
“哼，此次弟子招收考核已交由我全权负责，先不说他们无法看到天门碑里的情况，就算看见，也无权说什么。无涯，炎寂灭以后就是你师弟了，他进宗后，你要和他好生相处。”黑衣男子意味深长的说。
“是。”无涯心里一惊，隐隐明白炎寂灭能够拜入天门宗一事，怕远没有那么简单。连师尊都隐隐透露出要我讨好他之意……
黑衣男子点点头，目光凝聚在一面玄境中，境中显现的赫然是考核里的情况。
听着心底梦魇极具诱惑的话，白云天感觉意志丧失，精神沉沦，崩到极限的心神，终于还是有所松动。
一瞬间，畏惧疼痛，恐惧死亡的心思顿生，双眼涣散，神态迷离，竟是转身，向下方踏去。
白云天完全没意识到身后的阶梯早已全部消失，一只脚已经腾空，一但落下，便是万丈高空，坠入万劫不复之地！
“生既然如此痛苦，何苦在人世间蹉跎？天梯无尽头，再走下去，都是无用功，为什么不早点放弃？”
单脚悬空，白云天眉头紧皱，看样子在做最后的挣扎。
“走下去吧，下去吧，下去就不会再那么累了……”
脚步正要他踏下去，恍然，有剑鸣声响于心底，如青竹敲击之声，清脆嘹亮，深远悠长，如山涧溪流，温润如玉，缓缓流淌，轻抚心灵。
剑鸣悠悠，有道意显于期中，眉心处，破妄剑种代表的小剑，在不断闪烁，忽隐忽现。
“寒光起于心智，当照见真实……”
白云天在口中反复呢喃这两句话，每说一遍，眼里就明亮几分。
闭合的双眼再睁开，有破妄真意，如滴入清水的墨汁，在白云天的心神中烟煴散开。
一股超脱世俗，不惹尘埃的气质，逐渐在白云天身上升起。
“既然得天之大幸，重获新生，穿越到这么一个精彩的世界，怎么能被眼前的艰难折服？
世间浩瀚，繁华天地，若不看尽，这条命我是不会丢的！”
“至于走尽天梯，那是我给一个朋友的承诺，若不竭尽全力去完成，许出的承诺又有何意义？”
这些话在心里一起，白云天顿觉心如明镜，不再受梦魇控制，清明一片，看清下方的一切，伸出的脚，迅速收了回来。
且感觉自己与破妄剑种的联系更加密切，其中真意和剑意，他竟然能调动几分。
破妄剑，或许就是破尽世间一切虚妄，斩尽心底横生的迷惑，显露真实……
经此一事，白云天隐隐明白破妄剑的真意所在。
虽然如此，可是白云天感觉离他能够融合剑种，学会破妄剑，将其使出来，还差的好远。
暂时不考虑这些，自己连修炼之途都还未开始，还是专注脚下，一步一脚印的走下去。
将想法挥之脑后，白云天才感觉到后怕，无法想象自己如果没有被破妄剑种点醒，产生了明悟，一旦一脚向下踏空，不知他会落的什么下场。
再抬眼，天梯依旧望不到尽头，视力极限处，白茫茫一片。
“奇怪，按理来说，我起码登了几万道阶梯，怎么还是看不到尽头？难道天梯真的无穷无尽？可是按季南飞的话，天梯是有尽头的……”
白云天思索片刻，勾动眉心处破妄剑种，勉强调动其真意在眼中，再向上方天梯望去。
“一切虚妄，皆为所破。”
白云天双眼瞳孔处各显现一把小剑，破妄真意由其四散而开，在视线里，白云天看见了截然不同的情况。
只见远方天梯迷雾散开，露出两道路，一道就如之前所见，不见尽头，另一道阶梯，仅有的百道青石阶梯。
不再是斑驳裂纹，破碎的样子，转而是泛出青白色光芒，交辉相应，交替上升。
一股恢宏大气，磅礴气势爆发而出，而这道天梯尽头，连接的是一扇巨大无比的石门！
“原来共有两道天梯吗，一道虚幻而生，永无止境，一道真实无华，藏于虚幻之中……”
明白缘由，白云天毫不犹疑的向一处地方走去。
若有人在场，定会惊呼，因为白云天走向的地方，根本没有什么阶梯，那里只是一片虚空，空无一物，没有任何承载之物！
令人吃惊的事发生了，白云天一脚落，本来脚下无物，可是在他脚步落下的一瞬间，就有阶梯显现而出，承载白云天不断向上登去。
白云天心无旁骛，用心神极力勉强的调动破妄真意，因为他发现一旦破妄真意不显，他脚下的阶梯就不会显露。
现在骑虎难下，只能竭尽所能不断前进。
第五十道，第七十八道，第九十五道，第九十六道……
白云天走的很慢，维持真意需要消耗他极大精神力，他已经筋疲力尽，他不知道能否走尽，现在完全是一口气在支撑着他。
只是他没注意到，他每走一步，上方的石门就悄无声息的打开了几分……
就在太阳即将西下，暮色到来的最后时刻，他脚步终于脱离天梯，走近那道石门前。
消耗太多心神的他，一个踉跄，就栽进石门之中……
与此同时，正在关注考核情况的黑衣男子，手握的玄镜出现裂纹，碎裂在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