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拍了拍长石凳，温柔地说：“站着怪累的。坐下晒晒太阳吧。”
其实是我累。一直仰着头和他说话，脖子都快崴到了。
他迟疑几秒，一撩下摆，动作潇洒地坐了下来，顺手拿过我手上肉卷似的《史记》。
“进宫很久了吗？平日里除了教戏，还干些什么呢？”我没话找话地搭讪。
他“哗哗”地翻着书，良久，才迫不得已似地回答：“游逛、射箭、打猎。”
我讨好地沏了杯花茶递给他，他犹豫着，迟迟不接。
“别客气，还有很多呢。”我不由分说地把瓷杯塞进他手里，热情地介绍说：“这是我自己酿的桂花蜜茶，不光好喝，还有疏肝利胆的功效。”
“嗯。”他勉为其难地端起来，意思意思地啜了一小口，怔了下，接着又喝了一大口，再一大口……
我暗笑，弯腰拿起铁钩子，扒出埋在炭灰里的土豆。
“拿开些拿开些，”他看一眼又脏又黑又软的土豆，有洁癖似地拧过身子，嫌弃地说：“我不吃。”
“你想多了。”我咕哝。不理他，自顾自地蘸着早配好的椒盐调料，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他在一旁，冷眼瞧着我香喷喷地吃了一块又一块，终于忍不住，拈起了一小块。
“这书这么厚，说些什么？”他指指书，问到。
我探头，发现他随手翻到了《刘邦本纪》那页。
“不过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我敷衍一句。见他仍然热切期待地、眼巴巴地望着我，只好打叠起精神，半照本宣科半添油加醋地讲给他听：“汉高祖对大臣们说：‘论决策定计，决胜千里之外，我比不上张良；论镇守国家，安抚百姓，供给粮饷，保证运粮道路不被阻断，我比不上萧何；论统率百万大军，战则必胜，攻则必取，我比不上韩信。这三人是人中俊杰，我却能使用他们，这就是我取得天下的原因。项羽只有一个范增，却不信任使用他，所以他失败了。’”
我撇撇嘴，扔开书：“汉高祖还真啰嗦。人家韩非子早用一句话概括了：下君者用已之力,中君者用人之能，上君者有人之智。”
他眼睛一亮，仿若听到天籁纶音，陷入了深思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