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了……”我盯着田甜恬俏丽的背影渐渐远去，这才收起脸上的僵笑，憋了半天骂不出更难听的词汇后我终究还是认命了，“唉，都怪太有文化了，话里带话一波三折惯了，连句脏话都蹦跶不出来了。”
“噗嗤。”暗中有人嗤笑，声音还不小。
“烦死他们了，每次总会暗示我一些有的没的的东西！”我百无聊赖地靠在烂椅背上，余光却情不自禁地去偷瞄暗处那货的动静。见他没有打算出来的意思，我开口便下猛料：“我知道某人心疼他姑姑，最近他心情不爽，可是赵老师已经死了又有什么办法？难不成我辞职离校时，某人才舍得出来见我？”
“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自恋。”赵小华不温不怒地从暗处走过来，几天不见，这五官端正清秀了几分，身材笔直修长了许多，像极了神秘贵族猫。
“你才是猫，不要多想，一天比一天帅我能有什么办法。”赵小华抬手揉了揉我的长发，嘴角扬起若有若无的得意浅笑，“我怕你想不开……不论如何我还是决定帮你。”
他是我肚子里的蛔虫么，他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我在心里腹诽。讪讪地躲过他宽大的手掌，不知为何我总觉得这动作适合抚摸宠物……
“叫我出来了却一句话都不准备说么？”因为我的躲闪，使赵小华的手在半空停顿落空，气氛稍微有些尴尬。随即他又很聪明地岔开话题。
“也没什么事，虽然不知道你们做鬼的为什么能跑能跳能长高，但是我知道你们有自己独立思想……”我绕了很大的圈子，终于决定说出来：“所以，不要因为我帮你改过衣服就对我感激不尽，你帮你的去吧，我可以应付我的生活。”
说完这番话，我抬头偷瞄了一眼赵小华面无表情的脸，当看到他冷若冰霜的眼眸时，我就知道他生气了。便连忙解释了起来，“我，我不是在赶你走，我是想让你不受牵连。”
“我知道。”他说。但依旧面无表情。
“我和刘校长的合作，你很担心我对不对？但是我知道分寸。”我掏心窝子说开来。
“我知道。”他说。依旧面瘫。
“我不该生闷气，不该为上次你从阅读室出来后突然生气而怨恨你？”
“我知道。”
“在塔屋里你和田恬甜的对话，我很生气，但我渐渐明白你是为了我才那样的，所以后来我就不生气了。”
“我知道。”
……
这就尴尬了，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且需要我解释的？
我完全懵了，这一切的一切不该是我生他气么。请告诉我，我为什么得道歉？
“不管你来山清小学的目的、你的身份、和照片那姑娘以及刘校长的关系，还是你和田甜恬之间的恩怨，我都不会涉足，但你有危险我就会出现。”赵小华默默地说，“因为我喜欢你，单纯是喜欢你，所以，所以……”
“所以什么？”听起来很感动，但是这动情的话怎么说没就没了呢？我能说我还想听下去么。
“所以就是喜欢你。”他平静且一本正经地讲道。
我里个去，我真想一砖拍死这个智障，等了半天就他娘的冒出了这半句？不过，嘤嘤嘤，还真是挺感动的。
“咳咳，是么？”我眼皮跳了跳，有些受不了这么直接的告白。我不动声色地低头望了望自己空壳的胸罩，内心一万只羊驼经过……
“你是男的，我知道。”赵小华默默地补刀的同时，淡定地自顾自地倒了一杯茶水。“快过去吧，刘校长他们还等着你看一眼赵老师的尸体呢，你不去看她他们是不会动手下葬的。”
我咽了咽唾沫，将各种多余问话都咽回肚里，以后有的是时间来审问他，现在当务之急是办正事。“那你呢，不去看一眼赵老师么，毕竟她还是你姑姑啊。”
“不必了，我和她黄泉路上自会相见。”赵小华像是怕我多话，瞬间轻快地消失了。空留了桌上的茶杯冒着袅袅白烟。
这家伙来如风去无踪，还真是羡慕他这鬼的本领。要是我也是死人该多好……我突然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我摇摇头，站起来朝刘校长的方向赶去。
等我过去时，周围已经围了许多小人头，这群熊孩子看热闹倒挺积极的。我拔开人群挤了进去，里面的景象令我惊呆。
只见赵老师的满脸褶子，血液沟沟壑壑地流动着，血液有些地方还没干，有的地方却凝固成大片脏乱的血痕。那血混合着尘土、纠缠着她花白的头发，使她变得不似平日里的端庄祥和。她浑浊的眼球静止在眼眶中间，仿佛是正要合上的木窗中镶嵌的两颗锈迹斑斑的弹珠，搭配着脸上迷茫而又略显希冀的神情，竟显得格外狰狞诡异。
她孱弱的身子骨下是一张破烂席子，被枕得油光发亮的席子有的地方已经烂洞。旁边便是一个半米高的土坑，土坑深处隐隐泛出水来，混着泥土形成泥浆。
“盖上去！盖上去！”刘校长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示意男同学们把白布遮到赵老师的身上。随即，他转身面向大家严声交代道：“早点收拾收拾就都散了，赶紧进班上课，听到没有？”
学生们稀稀拉拉地回答他，然而谁都没心思再去上课。他们和我们静静地站在席子旁，望着那冰冷的泥坑和破烂不堪的席子，渴望送她最后一程……
“没有棺材么？”赵老师是赵小华的姑姑，也是为了调查赵小华的死因才来这个学校教书的，这一教就是小半辈子。于情于私我都必须关心一句。虽然明明知道这封闭的山清小学里弄不来棺材，但我还是唐突地问出来声来。
刘校长看看我，欲言又止。
当我以为没人可以回答我的时候，刘校长终于开口了，他语言冰冷：“埋了赵老师后，大家正常上课吧，这事翻篇了谁也不准再提。”
当大家迫于他的淫威唯唯诺诺应承下来后，他随即面向了我并话锋一转严肃地说：“千老师，等会儿你跟我去趟办公室，我有事和你商量。”
看他的表情就知道发生了不好的事情，然而我也没多问，反正等会儿就知道了，何必先给自己找不痛快？
此刻我担心的是赵小华，姑姑离世他不伤心是假的，八成是躲在哪个地方伤感呢！我想，等解决了眼前的事情就去找他谈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