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的气氛一下子变得诡谲又不安起来，父亲把我和母亲抱在怀里，又拿棉被把我们紧紧裹住，我靠在父亲温暖的怀里，心里对张大爷鬼魂的恐惧感渐渐减少，不知不觉就躺在父亲的胸口睡着了。
我是被声音吵醒的，外面是母亲和爷爷的声音，母亲和爷爷说了昨晚我受惊的事情，让爷爷赶紧给我看看。
母亲把我拉到爷爷面前，爷爷停下来弯腰盯着我的脸左看看右看看。
我被爷爷看得怪异，又见父母紧绷着脸神情紧张，我嚅动着嘴把话又咽了回去，耐心等着爷爷观察完。
“没什么大碍”爷爷宽厚的大手覆盖在我的发顶，爱怜的抚摸了两下。又掏出塞在衣服领子里的布袋子，解开一个缝隙往里面看了一眼，然后又拧着眉拉紧了布袋放回去。
“这孩子的魂魄齐全，只是招魂的时候沾上了不干净的东西，”爷爷环着手臂把我圈在怀里，按住我的眉心，嘴里念念有词，手指快速结诀让后点了一下。
“那怎么办？”母亲神情也跟着紧张起来，咬着泛白的嘴唇微微有些颤抖着问道。
“事情不大，但也不小，只是没想到会沾上老张的魂魄，这事情我得好好考虑一下，”爷爷表情有些纠结，语气里带着谨慎的思索。
父亲满脸镇定，只是一直没有平复的额头显露了他内心的不安情绪，而我被爷爷抱在怀里，听见爷爷这么一说，反射性的对爷爷问道：“爷爷这么厉害，为什么不直接把他抓住？”
我跟在爷爷身边也听说过不少鬼怪奇事，依照爷爷这样的脾气，一般遇见鬼怪会直接出招，要么直接出手给灭了，要么就给装进他那些瓶瓶罐罐里。
只是这一次，爷爷为什么犹豫了？
我想不通，但是爷爷也没有明着告诉我，而是沉吟了很久，掏出大烟枪，塞进烟丝，父亲在一边捧着火点燃，爷爷深深吸了一口，然后在云雾缭绕中再次陷入沉默。
“爷爷，”我拉着爷爷的手臂摇了两下，爷爷咬着烟枪低头来看我，慈祥的摸了摸我的脸，我被爷爷手里粗糙的老茧蹭的不舒服，躲闪的扭过脑袋到一边去。
爷爷对我略显娇惯的追问没有生气，而是深吸一口烟，重重的叹了一口气，一口浓浓的厌恶从鼻腔喷了出来，“东子在张家灶房里的境遇，十有八九是遇见什么怪东西，东子在慌乱中摸到了老张的脑袋，老张头七没过，身体里还残存着一点意识，小孩子身体阳气不足，大概就是这么沾到那老家伙的残魂。”
“爸爸，如果是残魂的话，您出手不是轻易而举的吗？为什么不直接收了他？”父亲对爷爷犹豫不决的态度起了质疑，他虽然用尊重的口气问出来，但是语气却带着浓浓的疑惑。
“你懂个什么，老张和我怎么也算是发小，他现在只是残魂留在世上，也没作怪，你让我怎么动手收他？”
“爸爸，我听说张老爷子并不是正常死亡，如果这样，头七时，回来的魂魄遇见这残魂等到他魂魄齐全，会不会出现怨魂的可能？”
父亲从小跟着爷爷耳濡目染，虽然并没有跟着爷爷系统的学习过方术，但是他也懂得不少，至少父亲能看出张大爷的魂魄可能变成怨魂。
“这不是没可能，”爷爷咬着烟嘴慢吞吞的说，他猛吸一口烟，又翘起二郎腿在鞋底敲了敲烟头，把里面的烟灰敲出来。
“既然有可能，那么爸爸你要......”爸爸神情焦炙，紧追不放。
爷爷脸上闪过一丝不可查的不悦和烦躁，他把烟枪拍在桌子上，把我往母亲的怀里推去，起身在原地踱步，背着手颜色凝重。
父亲自知说话失了方寸，便不再开口说话，我则待在母亲的怀里大气都不敢出，爷爷的脾气是出了名的不好，这会儿气氛变得压抑，我更是不敢出声再问下去。
“我去张家走一趟，我倒是要看看这老家伙想要干什么，”爷爷拿起桌上的烟枪往腰间一踹，背着手摇头晃脑的往门外走去。
我伸长脖子往门口张望，又抓住父亲的衣袖，偏头去看父亲气色凝重的脸颊，忍不住出声问道：“爸爸，爷爷为什么生气了？”
父亲皱着眉摸了摸我的脸，转头看了眼母亲，说了一句：“我也出门去瞧瞧。”
母亲点头把我拉回了怀里，父亲立刻起身跟着爷爷追出去了，我被母亲带着走回了院子里。
“妈，爸爸说张大爷不是正常死掉的，那他怎么死的？村里人都说他是被毒死的！真的吗？”所谓童言无忌，我说话中带着孩子特有的天真和无意识的失礼，端起矮桌上的热水倒了一杯捧在手里，想起父亲之前提起关于张大爷的死因，忍不住好奇起来。
母亲看着我的眼神慌乱一瞬，片刻低头隐了过去，她佯装着没听见继续缝裤子，我却很敏锐的察觉到母亲的异样，抓住母亲的手不放弃的追问着。
母亲实在拿我没办法，只好叹口气把手里的针线放下，伸臂揽住我，目光左右瞟了瞟，好像畏惧着什么似的，捂着嘴凑到我耳边小声的说：“妈妈也只是从隔壁的王大妈嘴里听说，他是误食了他儿媳妇放在桌上的老鼠药去世的。”
“只是误食的吗？”爷爷曾经教过我说误食毒药而死的鬼魂基本不会变成厉鬼，但是这个张大爷明显有成厉鬼怨魂的趋势，怎么可能只是简单的误食造成的？
“你这小家伙还真是聪明，”妈妈拿手指戳了戳我的脑袋，更加凑到我的耳边低声回道：“据说那带老鼠药是放在张大爷最爱吃的白糖袋子里的。”
“白糖袋子？”这让我想到了狗蛋儿，也就是张大爷的孙子，想到它我就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我们一起玩的时候，狗蛋儿的性格就比较霸道强硬，跟我们普通孩子完全不一样，是他的东西会百般炫耀，不是他的东西，他要么去抢，抢不到就会故意毁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