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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手,把手两端刻有云雾状的木雕,龙飞凤舞的。盖子与桶之间几乎看不出缝隙,盖子却能随意抽动。如果把桶翻过来,桶底上还有“陈”家黑色的印章,和一个大大的“义”字。那是一只神奇的木桶,在后来的许多年里,外婆每次来杭州看望我们,总是用它盛满了各种好吃的东西。我们把它一抢而空,下一次它重新又变得满满……
印象中的外婆永远穿着深蓝或湖蓝色的衣褂,府绸面料,光滑而挺括。斜襟的搭襻用布料精心缠绕而成,一个个依次排列,像即将结茧的卧蚕。她喜欢把头发往后梳拢,抹上头油,一根根纹丝不乱,然后扎成长长的一把,再在后脑上细心挽成一个发髻,扣上丝线发网,乌黑油亮。我至今保存着一张照片,是她和我妈妈在上海外滩的合影,外婆在旗袍外罩着一件开襟的绒衣,迎风而立;侧面的发髻像一件搭配相宜的饰物,慈祥的外婆风度而又风光。
舅舅却说不是。他说你没见过年轻时的外婆。那时她的头上,总披盖着一块蓝色的印花布,有点像帽子;身上围一条竹裙。竹裙是用蓝粗布做的,齐膝,腰上打着无数密密麻麻的褶,像折叠的扇子也像古代一片片用线穿成的竹签,所以叫竹裙。走起路来一摆一摆的,露出下面宽口的裤脚。那时的洛舍女人都是这种装束,干活很方便。
我说,外婆好歹也算是个镇长夫人了,她还要干活么?
舅舅说,当然要干活啦。你外婆一辈子都在干活。不干活她干什么呢?镇长夫人也是要干活的。外婆从湖州刚刚嫁到朱家来时,你外公家还开着“朱万兴”那爿面店。船上运来了面粉,她也去帮忙卸货,两袋一百斤,她扛起就走,轻飘飘的,风一样。她去河边淘麦箩,洗净端上晒干,全是一个人做。人家都唤她大脚婆,大块头,她年轻时,真是什么活计都会做呐!
我对于外婆的疑惑,便由此而生。
从我记事时起,外婆就是一个反革命镇长太太,一个剥削阶级的残渣余孽。她的身份毋庸置疑。外公去世以后,“朱万兴”也在公私合营中被收归国有,但外婆依然拿着一部分镇上房产的定息。从五十年代一直到七十年代末外婆逝世